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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烟渡 第三章 合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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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号声悠扬震颤了林家祠堂的烛光。
林家祠堂的青铜鹤嘴香炉吐出袅袅青烟,七十二盏长明灯在穿堂风中明灭不定。林寂常跪在冰冷青砖上,后背鞭痕渗出的血珠滚落,在砖缝间凝成蜿蜒的红蚯蚓。
“三百二十七。“他默数着脊背火辣辣跳动的次数,供桌上历代先祖的牌位在烛光里摇晃,檀木裂纹像无数张开的嘴。最上方新供的鎏金牌位突然“咔嗒“轻响,那是父亲特意打造的机关——若祠堂闯入外人,牌位暗格会射出淬毒银针。
鹿皮靴踏碎月光的声响由远及近,玄色织金袍角拂过他手背时,林寂常嗅到兄长衣襟沾染的雪山紫檀香。这是林家与西夏交易的凭证,每块香木都烙着野利氏狼图腾。
“父亲说,你该庆幸那枚茶符用的是旧模。“林寂叔的声音像浸过冰的绸缎,指尖却温柔拂去弟弟肩头香灰,“新铸的茶符暗嵌西夏文,若被刑部那个活阎王瞧见......“
林寂常猛地攥住兄长手腕:“大哥!赵广哲越级接管此案绝非偶然,上月吐蕃商队传来消息,说有人在查我们往西夏的茶商!“说着,神色又黯淡了起来:“那日我想着将这几个过分的西夏来使的死栽赃到齐家头上,明明都打点好大理寺,谁知......“
祠堂突然阴风大作,供桌最底层的无名牌位“咚“地倒下。林寂叔瞳孔骤缩——那是供奉林家暗桩的往生牌,此刻倒下的正是三日前死在刑部大牢的茶马司主事。
“阿常,“他打断弟弟的自责,将弟弟拽起,“去把西跨院的雪水煮了,父亲最爱的蒙顶甘露该换第三道了。“
风波平静之后的几天中,初雪沾湿汴河两岸时,“齐家献经“的故事已生出十七种说书版本。最得百姓唏嘘的当属潘楼东巷老瞎子唱的鼓儿词:“那齐娘子捧着茶经跪在朱雀门,青石板磕出三寸血痕,求告声惊动文殊院菩萨,这才引得赵尚书掀了林家茶船......“
赵广哲在刑部后巷接过茶经时,齐柚的膝盖不曾沾过半点尘埃。此刻她端坐樊楼雅间,看窗外漕船载着流言顺水漂远。茶案上鎏金茶罗子压着三张文书——齐家与案件无关的公告书,齐家人释放文书,一张汴京东角楼街巷尾二层小楼的地契。
鎏金茶罗子筛落的日光里,齐柚执壶的手腕悬若鹤颈。沸水冲入顾渚紫笋的刹那,赵广哲嗅到雪混着的异香——这是用寒潭水沏的茶。
“大人请用三叠泉。“素瓷茶盏推至案前时,水面浮沫正巧聚成三朵莲苞。赵广哲的指尖在盏沿轻旋半圈,看着莲苞随水纹绽成雀舌状。
茶汤入喉的瞬间,他后颈旧伤突然刺痛。十年前茶山暴动那夜灌入伤口的毒血,竟与此刻回甘产生微妙共鸣。“比龙团胜雪多了分铁骨。“他扣下茶盏。
齐柚的茶针挑起炭火里将熄的香饼:“若用九泉环佩法养的茶青,该是铁骨裹着梅魂。“火星溅落,在桌边垂着的丝绸桌布上烧出个细小黑焦的孔洞。
“大人可知这沏茶手法叫什么?“齐柚突然将第二泡茶汤淋在茶宠赑屃背上,青铜神兽口中吐出带着血丝的泉水,“叫'请君入瓮',宋朝的茶,总要配些前朝的器。“
赵广哲低笑出声,解下腰间新缀的错金算珠扔进茶盘。珠子沉底的轨迹恰与无罪公告上的朱批重合:“本官倒觉得,该叫'瓮中捉鳖'。“他起身时蟒纹袍角扫过案上密信。
行至珠帘处忽又驻足:“齐娘子的茶楼,不妨取名'三叠泉'。“说这话时,他的目光落在窗外漕船桅杆上,那里飘着林家徽记的船帆正在被船员抽绳放下靠岸。
刑部大牢的石阶长满青苔,齐柚提着羊角灯的手微微发抖。铁门开启的瞬间,八岁的小女孩像乳燕般扑进她怀里,这是她在前年,开封城外春天,捡到的孤儿,父母死于饥荒,而自己也是一路流浪险些饿死。
“阿姐,赵大人给的饴糖。“小女孩摊开掌心,糖纸折成的茶花还沾着刑部特有的安息香。齐柚鼻尖一酸,抬头望见父兄褴褛衣衫下却无受伤,母亲发间竟已掺了银丝。
“不要担心,赵尚书明察秋毫,已经发了公文,我们回家!“齐柚握着母亲的手道。
回到城南破宅的齐家人,推开吱呀的破木门,正厅悬着虫蛀的《陆羽烹茶图》在穿堂风中簌簌作响,缺腿的供桌上供着景德镇碎瓷片,后院的野枹栎树虬枝刺破窗纸,枝头挂着半截褪色绸带——正是齐家鼎盛时系过的“御赐贡茶“幡旗。
青瓷盆中浮着七片蜷曲的柚子叶,齐柚的指尖掠过温水,水珠顺着叶脉滚落。暮色透过新糊的窗纸,在父亲布满裂痕的指甲上投下细碎光斑。“阿爹,该用柚子叶了。“她将铜盆置于虫蛀的榆木方凳,水纹漾开时惊起供桌下的灰鼠。
暮色浸透新糊的窗纸时,齐家老灶台飘出十年来第一缕茶烟。
四角桌子边围着一大家子人,齐父佝偻着背擦拭豁口陶碗,指节因常年分拣茶叶泛着褐斑;齐榕赤着青筋暴起的手臂,茶碾木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