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位刘书记的司马昭之心可谓路人皆知。光明食品厂成立还不到四年,乡里摊派下来的任务数不胜数,但论人头的话他认第二绝对没人敢认第一。不管是什么鸡零狗碎的需求,但凡需要用到钱的地方,哪怕只有一百块钱的缺口,这位刘书记也绝不会忘记光明食品厂这个冤大头。
三年前乡中心校修葺教室,向全乡人民发出捐款倡议,实际上刘书记却把村长叫过去提点一番,最后食品厂不得不领他这份“情”,带头捐了一万块。
这一万块捐出去食品厂不仅没落着好,反倒在乡里和其他兄弟企业心里留下一个“土财主”的印象。打那以后再有诸如此类的事情,总有人上赶着问一句:“光明食品厂捐多少啊?人家阔气,我们可不行,我们穷。”
生生把食品厂架到了风口浪尖上。村长起初还开解贺兰,食品厂受几句埋怨也就受了,毕竟国家从上到下都重视教育,为了孩子们的将来,修葺教室这种利国利民的事该做还是得做。
结果呢?去年上半年中心校因为生源短缺而倒闭,三个月后就神不知鬼不觉的被拍卖了。买主不是别人,正是刘书记的这个好侄子。食品工程毕业的大学生回乡创业,一出手就创立了一家海鑫副食品公司,占地面积比光明食品厂还要大。
同样都是在小学校址上办厂,生产的还都是副食品,刘书记作为人民公仆的敬业精神一上头,隔三差五组织两家企业之间相互交流,有事没事安排副食品公司的骨干人员来光明食品厂学习取经。
听村长说海鑫公司成立大半年以来一直半死不活,生产的脆果、糖球、果丹皮等食品销量十分有限,要不然也不会把主意打到辣条上面。人家连膨化机都安装到位了,只差一个调料配方就可以开工生产。
因此除了生产线,海鑫所有来学习的员工最感兴趣的就是食品厂的配料室。次次来了之后都不忘去门口转一转,试试能不能进去一窥究竟。倒是没敢在蒋梅身上下功夫,想来一是知道蒋梅的身份,二来估计也有惧怕副厂长赫赫威名的原因。
同时刘书记为了这个侄子也可谓殚精竭虑,企业座谈会开了一个又一个,明里暗里指示各家企业“互通有无”才能共同发展壮大。
贺兰得知内情后曾想去座谈会上来一招一劳永逸,奈何村长不想得罪刘书记,便死死压着没让贺兰参加。他自己逢会必去,到场后该发言发言,该记录记录,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他就一捂胸口:“哎呦老毛病犯了,该吃药了。”
村长肺癌化疗的事上上下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没人敢给他这个抗战老兵甩脸子,所以这招他用起来屡试不爽,快一年了他硬是把光明食品厂守的跟铁桶一样,油泼不进水泼不出。
前段时间村长刚说过,海鑫不知道从哪里搞到的调料配方,辣条生产线已经正式投产。贺兰还以为这回刘书记总算放弃了打食品厂的主意,没想到人家不仅没有放弃的意思,还打算搞一劳永逸这套。
什么人员管理、调料配方,说来说去不都是围着贺兰一个人转么,简单,把她这个人娶回家不就什么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刘书记一口一个“联姻”,好像贺兰跟那个刘志国是多么天造地设的一对儿,殊不知在座各位人精一直在扒拉他崩到别人脸上的算盘珠子。
怒极反笑,贺兰端起一杯酒,施施然站起来与刘志国并肩而立,大眼睛扫视桌面一圈,巧笑倩兮道:“我们俩般配吗?”
如果秦家明在场,大概率会脱口而出油条配茶蛋、秤砣坠秤杆,搞不好还会骂刘志国一句:城门大的纸画一个鼻子——你好大的脸。
可惜在座没有一个傻子,没人会这么实话实说专门给刘书记添堵。所以即便所有人包括刘书记自己都听出了贺兰的言外之意,但始终没人回答她的提问。
眼见着刘志国的面皮抽动两下,似乎有恼羞成怒的可能,村长急忙端起酒杯想要打岔,不料却被人抢了先。
“真是一家好女百家求啊,看来咱们贺厂长真是不愁嫁,哈哈。”张局长说罢状似闲聊一样对刘书记说道:“上回她去我那儿开会,正巧遇上了省工商联办公室的江秘书,好家伙,她走后江秘书好一通跟我打听,明显是上心了。”
张局长一脸打趣地伸手一指贺兰,笑道:“我开始还觉得江秘书不知根不知底,不敢随便给你牵这根红线,前两天才打听到人家的底细,觉得配你挺合适,正想跟你提呢。”
村长见有比他更合适的解围人选主动出现,急忙猛给贺兰使眼色,用力过猛眼珠险些要甩脱眶。
贺兰的眼神轻飘飘从刘志国身上掠过,莞尔一笑坐回座位,十分亲昵的与张局长热聊:“哪个江秘书?上回去您办公室见了好些人,我一直没能对上号。”
“梳三七分,戴一副黑框眼镜,上衣口袋别着一支钢笔的那个,当时他话不多,你没有印象也正常。”
“那他究竟什么底细啊?您就觉得跟我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