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夜色,两盏气死风灯高悬挂在提督衙门门口,虽然款式有些老,可风灯内原本的煤油灯芯已经换成了十六支灯泡,府衙旁的民居内也偶有电灯闪烁,沿着房梁排列的电线和自来水管道,将古老与现代交织在一起。
府衙内,荆湖提督、鄂新军统领张虎已经换上了便装,扫了眼突然而来的萧晋阳和杨锋,才缓缓放下书本拿起马弁(副官)递来的邀请名帖。
看完名帖后张虎心头冷哼了几声,可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全天下都知道他和瑞登不合,互相节制互相约束,都觉得对方碍手碍脚,可他却不会在脸上表露出来,尤其是对下面人,所以半晌后才抬起眼问道:
“华辰、晋阳,你二人连夜前来就是要拿这个消遣老夫?”
萧晋阳读书不多,之前管辎重营时连革命党都瞧不起,人家营里文学社,启智社什么的热热闹闹,到了他这里就只剩下白眼和不屑,偷偷摸摸给当官的运点私活就算很不错的油水了,所以这种场面上的事情只能干看杨锋让他来回话。
这也叫大哥?
杨锋腹黑一句,拱手回道:“回大人,杨锋自幼在外长大,不通道理,到大人帐下效力时日不多,此次入川有管带大人督导尚且差点铸成大错,所以接到名帖后诚惶诚恐,又无人求教所以才冒昧来见大人,希望大人能指点一二。”
“哦?那为何不去找你们黎协统。”
“不瞒大人,属下去找了黎大人,但黎大人已经歇息了,所以。”
张虎点点头,对杨锋的回答还算满意,但老狐狸岂能随便表态,拿起名帖手指轻轻一弹,望着杨锋忽然反问道:
“那么以你的想法,这庆功宴去还是不去?”
“老王八蛋,迟早干掉你。”
杨锋心底大怒,无论是这辈子还是前辈子,他最讨厌的就是兜圈子,可现在还在人家手里当差呢,只能咬着舌头摆摆手:
“大人,标下和萧大人都是行伍之人,不通应酬之事,所以还请大人替我们回了这名贴吧。”
“哼,杨锋你好大胆子!”
杨锋还以为他听到后会满意,不料耳旁陡然炸开一声冷哼,再看张虎时对方已经脸色铁青,瞪着牛眼怒道:
“你以为老夫不知道你这点小心思?老夫和总督大人是有点不快,但那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大满国!岂容尔等私下诽谤,乱议瑞大人!”
“来人,将这个私自揣摩上官的杨秋杖责十军棍,以儆效尤!”
刚挨了二十鞭子,没想到还没说几句话又要打十军棍,杨锋也懵了,这个张虎到底唱的那出戏啊?
萧晋阳见状也是着急,刚要说话求饶却见到杨锋连使眼色,只能闭口看着他被按倒不说话了。
噼里啪啦十记大板子打得杨大恶贼屁股生疼,等到亲兵扶起来时屁股已经高高肿起一大块了,见到他脸色发青,张虎这才满意的继续问道:“现在你还想怎么说?”
杨锋一边忍着屁股上的疼痛,一边龇牙吸着气道:“大人,标下不服,标下是行伍出生,以前只在辎重营效力,从未有过这等事情。”
“哼哼。”
张虎鼻孔里发出一阵冷笑,目光愈加变得阴寒,这让萧晋阳更加惊慌连忙劝说杨锋。
杨锋虽然屁股疼的不行,但也算是猜到张虎的一点心思了,此刻若是改口反倒真坐实了揣摩上官的罪名,所以咬着牙摆出一副愣头青的模样,就是不愿意改口。
“这次老夫暂且当你们不通礼数饶了尔等。”
张虎心里其实已经有了算计,见杨锋梗着脖子也不在多说,将名帖往他面前一仍,故意道:
“不过是为尔等庆功,有何去不得?
只要尔等记住我新军的名声,莫要喝多了撒酒疯就可无事。
至于其它自行做主便是了,老夫公务繁忙,莫要再来烦我。”
“是,标下明白了,谢谢大人指点。”
萧晋阳听到张虎这么说,心中大定,连忙捡起名帖假意拖住杨锋道谢。
大概是想多关照点,张虎皮笑肉不笑的干咳了两声,眼神又一寒说道:
“杨锋,等过了这事后你便立刻给我去42标,其它的应酬老夫自会给你挡掉。”
杨锋心里也是松了口气,见到张虎似乎要走,想到一事又连忙唤住说道:
“大人教诲标下定当铭记,必不负大人栽培之恩!只是这些标内兄弟大都散于各处,大人可否让他们回来一次让我也好见见。”
这件事张虎倒是答应得很爽快,不管是不是能培养成自己的心腹,军队有军队的规矩,自古以来新官上任都是要立威的,何况他还指望着杨锋大闹一场帮他引出那些乱党以便彻底铲除内患呢,所以立刻写下了调兵令交给杨锋:
“自去找黎大人协商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