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其凉,雨雪其雱。惠而好我,携手同行。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北风其喈,雨雪其霏。惠而好我,携手同归。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莫赤匪狐,莫黑匪乌。惠而好我,携手同车。其虚其邪?既亟只且!”
朗朗诵声与光一起晕开在一个寻常的早晨,窗外的树投下斑驳的影子,光线射入室内,轨迹可循。国学课总是开始于这样一个满屋尘星泛光游动的早上。
蛮止昏昏欲睡,昨天御武课上的练习搞得他筋疲力尽,晚上又和老板一起收拾店,很晚才入睡,想想自己还是太勤劳,勤工俭学果然不是一个容易的事。
台上是一个胡子很长的老头,满足一切想象中与古老国学相匹配的老师的特质,正在试图将台下这帮大部分眯着眼的家伙们从周公手里夺回来。
“北风呜咽,华服羽冠的贵族子弟在茫茫的雪里驾车逃亡,一路疾行衣袂飞舞玉佩叮当作响声音嘈杂不休。也许迟走一步就是乱军中丧命。”老头唾沫飞舞须发皆张:“其虚其邪?既亟只且!哪里还能再犹豫?事情紧急快逃亡!”老头缓了缓,说到:“这一出贵族逃亡的景象形象写出了当时动乱,节奏紧促如催兵鼓点,惶惶之象跃然纸上......”
老头在上面涛涛不绝,但底下并没有很多人对几百年前贵族逃亡的情景感同身受,前排的几个家伙在老师眼皮底下打起了瞌睡,还有几个传起了纸条。蛮止瞥向同座的女生发现她还是在认真的听讲着,一如她在所有课上那样。蛮止不得不承认她的自律令自己有些汗颜。在这里,在长安,同龄人的性格与自己家乡的略有不同。在蛮止的家乡,林县,一个北方寒冷的小城,人们大多坚毅开朗,男孩女孩们活跃得如同一团火,在一个个风雪满天的日夜里生机勃勃。而同座的女生似乎与此不同,对人对事永远礼貌温柔,据说是长安城哪个大人物的子嗣,蛮止摇摇头,觉得自己简直疯了,居然会去想一个话都没有说过几句名字都不知道的女生的八卦,
正想着,背后突然扔来一个纸条,展开是凌乱的字:晚上去吃好吃的不,我请你。一大早想晚上去哪吃的,真是他的风格啊。蛮止向后面的宇比了个竖大拇指的手势。
长天宇,父亲是学院的西席,蛮止也不明白他怎么跟自己玩到一块去的,反正熟悉的很莫名其妙,总之就成了算是死党的关系。虽然父亲是西席但这不影响宇偷奸耍滑,蛮止已经被撺掇了很多次一起逃课出去玩,蛮止从来没见过像宇这样视规矩为无物的家伙。
“那么,我们来请同学分析一下诗中狐狸和乌鸦意象的意义,”国学老头一捋胡须,“一列倒数第三排的同学,你来回答一下。”
在蛮止强抿住的嘴角中,宇缓缓站起了身子。国学老头是宇的死对头,蛮止暗自笑了笑。
太阳缓缓落下,将光的权柄逐渐赋予世界,落日的街道上,高楼的影子从深处匍匐而来,挂在檐角的风铃在看不见的地方叮当作响,蛮止站在街口,橙色的路灯一盏盏亮起。
下午是数课,一大堆算式搞得人头昏脑胀,据说算式是以后术式布阵的基础,以后自己会接触那些深奥繁复的术法吗,蛮止不知道。他对未来几乎一无所知,来到这所学校几乎是机缘巧合。不过灞水学院的结业书是一个很好的找工作的凭证,以后自己会做什么?在一个工厂里生产魔法物件,又或许回到家乡当一个启蒙讲堂的助教,蛮止并不清楚。
“来了啊,阿止。”宇打着招呼。
两人如往日一样并肩而行,步速不快,对于蛮止,晚上也没有什么急迫的任务,老板今天也没有说要他早回,所以放学之后蛮止的时间很充裕。他们走到商街,这里车水马龙,高楼林立。各式的飞辇穿梭在数不尽悬空叠立的桥与桥之间,各色的灯闪烁着甚至遮盖住满天繁星,这里是长安最为繁华的地方,经济的中枢命脉。蛮止感到从那个大的夸张的入口处的拱门走进来时,夜间微冷的风便被灼人的热浪所击退,来自人声,运行的术式阵组,以及各式光源的热浪,有如实质的屏障将这里与其他区域分隔开。这里虽叫商街但其实是一整片圆形的区域,坐落于长安交通最发达的区域,环绕着整座城市最高的建筑——紫禁宫。
蛮止抬头看见紫禁宫的黑色圆顶在夜空里若隐若现,那里的高度离这里的灯火很远,甚至放出的烟花也不一定能达到,蛮止收回目光,揉了揉略有发酸的脖子。
“在看什么,紫禁宫?”
“嗯。”
“毫无生气的地方,不好玩。”宇撇撇嘴,重新看向周边琳琅满目的街摊。
他们穿梭在人群中,登上一座又一座的桥,最终来到了一家热闹的食肆。“老板,预约的座位,上之前说好的菜,再来两瓶酒,要北凉的酒。”宇熟练地说着,从身上掏出表示预约的玉牌,柜台里一脸和善略有发福的老板立刻吩咐店小二照做,他们被领到窗边的一个座位,这里被柱子和薄帘所挡,鼎沸的人声似乎也减弱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