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于万仞之上 七

    　　夜色渐深，天空晦暗，仰头只能看到大片的模糊的云的轮廓。独属于夜晚的薄薄的雾从城的角落四起而来，气味清冷。

蛮止揉了揉鼻子，雪曜如约在路口等候，座下是那辆线条狂野浑身漆黑的驹车。

“上来吧。”

蛮止跨上后座。一阵饱含力量的振动从车身中传来，驹车载着两人一路驰行。

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少店铺已经关门，路上几乎见不到行人。红色的灯笼垂在沿路大部分建筑的檐角上，高速运动下看上去像两条并行漂浮的红色丝绸。风从蛮止耳边涌过，车速很快，甚至有些离谱。蛮止猜测这辆车应该被改动过，车身的花纹随着持续而有规律的振动闪着暗红色的微光，如同人的心脏血管。这车和雪曜身上的气质一样有些不同寻常，但偏偏放在她身上又是那么的恰如其分，看着雪曜骑在车上，仿佛天生本该如此。

他们一路驰行，房屋渐渐低矮下去，经过城守的例行检查，经过主驿道的一盏盏浮灯，到最后来自文明的最后一丝亮光也消失不见。整个山野里静悄悄的，只有雪曜打开的车灯闪烁以及发动机运行时的嗡鸣，还有的，就是风声。

车速慢了下来，他们穿过一片并不密的林子，穿过低矮的灌木丛，黑暗渐渐褪去，月光透过云层让山野微微明亮，他们来到了一片尽是草甸的山头。

“目的地到达，”雪曜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长安城里也有山吗？”蛮止确定自己没有离开长安城，只是远离了主城区。

“长安太大了，说长安城有点局限，一个巨大的城市建筑群，里面有几座不小的山什么的很正常。”雪曜见怪不怪。

山头不高，站在山顶可以看到山下树木的叶子在月光下晃动，两人开始从雪曜带的包里取东西。两个画架以及大罐小罐的颜料被取出摆好，蛮止看着雪曜懒洋洋地坐在画架前比比划划，总感觉有些梦幻。

“阿止啊，来考考你，调个那边山峰的底色。”

蛮止沉默了一会，他努力的看向那边的山峰，“雪曜同学，我感觉那个就是灰色啊。”

“笨蛋！要是灰色的话，我会让你调吗，”雪曜叹口气，“好好看。”

蛮止凝神聚气，半天才从中看见一点点绿来，他开始调色，灰与绿以某种比例的结合，比例来源于，某种直觉。

雪曜不出声地看着蛮止调色，眼神里透出一丝温亮，“所谓调色，抑或以后关于画画大部分的事，我认为都是要靠一种东西支撑。”

“嗯？”蛮止看向雪曜，那张白皙的脸庞在夜里并不清晰，只有眼睛里的光芒让人感到如同此间月照的明朗。就像孩子一样，蛮止心里想到。

“想象力，”雪曜似乎有些少见的郑重其事，但似乎又与往常没有两样。“当你看向山峰时，第一眼的深灰色是如同迷障一样的东西，灰绿色是努力观察的结果，但真实的颜色——”女孩调了些黄色，一些红色，甚至一些蓝色，颜色混合在一起如同女巫的炼药锅，慢慢地呈现出一种不可名状的色彩。“是要靠想象得来的。”

“它和那个山峰颜色一模一样吗，未必。但他是源于我的眼中我的心所看到的，所以他就是真实的。”

“调色是很随机的事情，很难调的与实物一模一样，大部分时候会多一点少一点，但想象力可以帮助我们，直达物体的灵魂。”

蛮止没有说话，雪曜的话感觉很对，但好像又离自己很远。

“哈哈，阿止是不是被我唬到了。”女孩低低地笑笑，“这是我老师的原话，今天说给你听，听听就行。实际上认真练习才是最重要的呢。”

“好了我来稍微教你一下奥。”雪曜坐直身子，神情像一个小老师一般。

蛮止也认真起来，细心听着眼前的女孩一笔一画的讲述。

“今天就睡这吧，有毯子的。”雪曜打着哈欠，他们边聊边画，时间已过去了很久。

“好？”

“咋了，你不好意思嘛。”雪曜笑到。

蛮止撇撇嘴，心里却浮现出一个肯定的声音。

“给你毯子，我不会占你便宜的，放心吧。”

是这个道理吗？蛮止心想，但还是老实接过毯子铺了起来。

雪曜关掉了驹车上的灯，与蛮止各缩进自己的毯子里。

“你家乡什么样子啊，北方我没咋去过。”

“很冷的地方啊，风很大，但是山野很广阔，一眼就能望到地平线。有一座叫做阿木山的山，旁边的湖很漂亮。”

“有机会请我去玩。”

“好啊。”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不知过了多久，晨光从地平线如无数万年前一样透了过来，雪曜看向身边的少年，蛮止已经在毯子里睡着，旁边的小火堆刚刚熄灭还冒着火星。女孩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