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楼虽然外观看起来古气,里面却完全是现代设计,内装白青色的透明板,未开灯前能看见四周散着微光,像是薄雾弥漫的夜空。
整栋楼仅上下两层,一楼是挑高的大客厅和容得下七人戏水的石砌浴室,二楼才是房间,木造旋转梯旁有小电梯。
因为丧门哥哥一路辛苦了,林然然和上官榆一致鼓掌通过请他先用浴室。
丧门摘下帽子,仔细挂在墙边的帽钩。
一般人通常从行李抽出衣物就走,他却长跪在像是礼仪师专用的黑色皮箱旁,把箱中的东西一一整理出来。即使走出人群来到世外别墅,他的宫廷修养还是尽职地运作着。
上官榆他们虽然开心地吃着饼干、看着电视,但视线总不时瞄向丧门修长的背影。林然然察觉到他动作慢下,出声询问怎么了。
“我拿到祈安的内裤。”丧门不能接受此等严重的失误。
“这样很好啊,也就是小陆正穿着你的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林然然巧笑安抚。上官榆受不了地叹口气,总有一天被小室友洗脑成功。
丧门接受这个说法,端着衣裤走进浴室。
他们听见水声,不一会儿,丧门打开琉璃门板出来,前额的发湿漉一片,应该是刚洗过脸。
“小然、小榆,你们要一起洗吗?要的话,我就先放水。”
他双眸带着水光望向室友们,诚恳地询问他们的意愿。
即使他们在宿舍同居一年有余,还是不免像现在被定住魂魄,无法思考。
“呃,这栋虽然号称家庭式温馨小居,可我们也不是小孩子了。”上官榆干笑回绝。感情再好,一群男人洗澡也太奇怪了。
“好,丧,你要给我刷背,还有脚底按摩喔!”林然然毫不犹豫地背叛上官公子。
“啊啊,我也要!”上官榆不甘示弱。就是个小孩子。
于是,丧门把热水放到七分满,仔细看过温泉粉说明书,亲手搅拌均匀,确认两人都冲过身子,才扶着他们进浴池。
“资本主义万岁!”林然然才在车上讽刺过财团恣意破坏水土,但身在其中,又能厚着脸皮享乐。“丧、丧,为了帮店里写讣闻,我的右手好酸喔,你快帮我按按。”
“阿丧,我也是,山路晃得我头好晕,好不舒服!”上官榆几乎屡战屡败,但还是锲而不舍地跟林然然争宠。
“你们真是,女孩子一不在就原形毕露。”丧门就像个老妈子,嘴巴啰嗦着,但刷背的手劲可是非常温柔。
“因为你是我们的夏天哥哥呀!”两个室友的完美合音,逗得丧门笑出声来。
他的名字音近夏日的英文,系上老教授点名都故意叫他“夏天”,害同学们一起跟进,成为他大学最有名的绰号,挤下过去蝉联十八年、代表“丧门”词意的“扫把星”。
“阿丧,你不是独子吗?为什么这么会照顾人?”上官榆被揉着脑袋瓜,卸了妆的痘痘脸显露出这年纪该有的青涩。林然然则是半靠在池边,像个老头子合眼吐息着。
丧门回想起什么,神情格外柔和。
“因为祈安就是个生活废物吧?我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若没有我看着他,他早不知道死在哪条沟了。”
丧门嘴上嫌弃得半死,却也突显出他和他的好兄弟感情融洽,才会让他这么一个谦谦君子毫无顾忌地数落人。
这对好哥儿们,就算丧门交了女朋友,也一样形影不离,吃饭一起吃、洗澡一起洗,有时候还会挤在同一张木板床睡觉。福德社长因此被流丹称作“炮灰福”。
“丧,小陆没来,你很寂寞吧?”林然然抬高手,轻拍丧门的脑袋。
丧门按摩的动作停下,有些不知所措,好像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秘密被揭穿,但大家都看在眼里。
“对呀,你在车上不时想跟邻座说话,看到位子空着又闷头转过脸,下车还一直对社长摆脸色。少了你心爱的祈安弟弟,明显水土不服。”
“我有凶她吗?”
“有。”
丧门深感抱歉。寡言的他总给人沉稳的错觉,但其实常耍小性子,交往后反而都是女友在包容他。
洗完澡,丧门披上外套,交代室友们几句,打算出去一趟。白天他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打量目光,担心女生那边出状况。
林然然像个贤妻般起身送他到门口,还偷塞了一个护身符到他外套里。
“丧,在这个敌友不明的地方,小心为上。”林然然以相对于娇小外形的老成口吻劝说道。
“小然,你别担心。”丧门宽慰地笑了笑,“祈安那张乌鸦嘴说过我会衰就是会衰,怎么防也没用,就不用太在意了。”
每当丧门想要安慰别人,却总是让人烦恼加成。林然然隐约看见天边劈下青雷,心头窜起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