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琐事 18

    　　很快到了秋收，赵奇经历了一个有趣的秋天，刨过土豆红薯，掰过玉米，晒过小米绿豆，还嚼过了带有丝丝甜味的高粱秆，和朋友们玩捉迷藏的时候钻过了草垛。在堆起来的草垛里抽出一部分，就能挖出一个小小的空腔，再铺上干草，便是一个小窝。赵奇躺在里面，听着身下干草叶片断裂的声响，和自己的呼吸声，内心格外的平静。

过了秋收，便起了寒风，很快就入了冬，然后学校便会放假。在入冬的时候，山沟里的那条小溪便会涨水，从原来的没过脚背，到可以没过膝盖，河面也从一步就能跨过，扩到十几米宽，而这时也就到了结冰的时候。冻结实的河面，就是天然的溜冰场，也是冬天最好的玩乐场所，赵家村的小孩子是不是三三两两的出现在河面上，又时不时被自家大人拽回去，溜冰是会摔的，摔倒了又疼又狼狈。赵家村的人是富有智慧的，很快就有人坐着冰凳溜冰了，所谓冰凳，就是一块方方正正的小木板，下面有两个纵梁，梁上嵌了根打磨的发亮的铁条，人盘腿可以坐的稳稳当当，一手一个个铁钎子，用力往冰面上一撑，就可以如履平地，且滑的飞快。

这样的冰凳也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赵国俊家里便没有，赵贵平年幼时想要，可惜那时没那有一样东西是多余到可以用来制作玩具的。赵奇也想要，仍旧没有，好在赵军也有，也很乐意与赵奇分享，赵奇便也快乐了一阵，待别人都回家了，赵奇仍留在河面，有些依依不舍。第二日赵奇又去溜冰，这回并没有见赵军，河面上是另一群人，同班同学，被围在中间坐着冰凳那个人，是赵杰。赵杰身边围了许多人，他们轮换着坐上冰凳，赵奇也加入了等待的队列，却一直等不到，于是跟着他们跑来跑去。

佘秀雁来街边到垃圾，知道赵奇就在不远处的河面上，眯眼一看，就看到赵奇在围着赵杰跑，喊了几声赵奇，赵奇很听话，一路小跑回来了。佘秀雁把赵奇拽回屋，赵奇喝了点热水，暖和了一下身子，佘秀雁叮嘱赵奇不要再去溜冰了，怕冻着，又怕摔着。只是不一会，赵奇听着窗外传来的嬉闹声，坐不住了，又跑了出去，佘秀雁看见了，在赵奇身后追了几步，喊了几声“回来”，赵奇听到了，没有回头，仍旧是跑，佘秀雁见状，默默的回去了。

傍晚十分，赵奇玩累了，终于回来了，一进院子，就看到赵国俊正在把两根木条钉在几片参差不齐的木板上，赵奇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还没做好的冰凳，于是很兴奋的上前几步。木板钉好后，赵国俊用锯子将木板修整齐，就有了方方正正的冰凳的形状，随后拿出两根铁条，将两头锤成尖头，再折回来形成一个角，用火烧红后往木梁上一按，用锤子敲敲打打，冰凳就完成了。赵奇拿着属于自己的冰凳很高兴，佘秀雁想着赵奇不会再围着赵杰晃荡，很高兴，赵国俊完成了这一件事，也很高兴。天色已晚，赵奇恨不得抱着冰凳睡觉，只想着明天快点到来。

一大早，赵奇就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佘秀雁勉强安抚下来，等到中午，用过饭后，才终于高高的举着自己的冰凳冲出家门。此时冰面上只有赵奇一人，山沟里响起了赵奇的欢笑声，佘秀雁和赵国俊在院子边上远远的看着，也很是满意，不一会其他小孩也出来玩，一群人从这头跑到那头，再跑回来，很热闹。赵奇的冰凳较其他人的要小一点，而赵奇自己盘腿坐的时候总觉得别扭，使不上力气，于是直接跪着，两只脚耷拉在屁股后面，两手一用力，划的飞快，溅起了不少冰花，都沾在了鞋面上，时间一久近乎湿透了。玩了大半天后，人群散了，各回各家了，赵奇拖着自己的冰凳，带着一身的水渍还有泥土，气喘吁吁的回来了，佘秀雁看得生气，打了赵奇几下，教训赵奇要注意点，别把衣服弄脏了，免得被人笑话。

第二天赵奇仍旧溜冰，只有一个人仍旧玩的不亦乐乎，这次不到傍晚就回家了，第三天照旧，赵奇划累了，停在冰面上，听着山谷里自己声音的回响，赵奇不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没了兴致，回家了。之后，赵奇就没有出去溜冰了，赵军来喊赵奇，赵奇也没出去，冰凳也被放进了仓库的一角，直到落满了灰尘也再没有动过。

很多天之后，佘秀雁看到了，喊赵奇：“你出去玩罢，冰凳在这呢。”赵奇摇了摇头，没说话，佘秀雁没有再说。

过了几天，佘秀雁又记起了这一茬，喊赵奇：“你出去玩罢。”赵奇回答：“不去了。”就躺到了炕上，佘秀雁就再没提过这事了。

那个冰凳，最终也不知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