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漏之茧 第二章 标本室的呼吸声

    　　消毒水味道渗进齿缝时，林颜正站在生物实验室的阴影里。玻璃罐中的胎儿标本突然睁开眼睛，漂浮的脐带缠住他的倒影。福尔马林溶液泛起涟漪，水面浮现出三十岁林兮悦躺在病床上的画面——她正在给昏迷的自己擦拭手指，无名指上有道陈年咬痕。

学长？

林兮妍的声音惊散水纹。少女抱着解剖图鉴站在晨光里，脚踝缠着崭新绷带，仿佛昨夜的车祸从未发生。她踮脚挡住林颜看向标本罐的视线，发间樱花比昨日更艳。

不是说好放学后见吗？林颜瞥见她锁骨处的医用胶布，和自己后颈的伤痕如出一辙。

少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冰凉的指尖按在脉搏处：有人在跟踪我们。

走廊传来拖拽重物的声响。林颜转头瞬间，林兮妍已经拽着他躲进储物柜。樟脑丸的气味中，少女呼出的气息带着药味：从你转学来那天，他们就开始了。

柜门缝隙透进一线光。穿黑色制服的清洁工正推着铁皮车经过，车上蒙着沾血的帆布。车轮碾过地砖时，帆布下伸出青白的手指，指甲缝里嵌着樱花花瓣。

那是上周失踪的校报记者。林兮妍的嘴唇擦过他耳廓，他们专门清理不安定因素。

铁皮车消失在转角后，林颜发现储物柜内壁刻满划痕。最新的一道写着：不要相信戴红绳的人。字迹边缘凝结着暗红血珠，像是用美工刀反复刻出来的。

生物老师踩着高跟鞋进来时，林颜注意到她腕间的红绳手链。当讲解到人体神经系统，投影仪突然故障，幕布上出现跳帧的监控画面——穿病号服的自己正在撞击病房的防撞墙，额头鲜血淋漓。

林颜同学来解释下膝跳反射原理。生物老师的红绳在幕布红光中泛着血色。

林颜起身时碰翻了解剖模型。塑料心脏滚到讲台边缘，他弯腰去捡的刹那，听见液体滴落的声音。地砖缝隙里渗着淡蓝色药液，顺着纹路汇聚成数字——49。

这是你的清醒值。林兮妍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用鞋尖抹去数字，当它归零

下课铃打断她的话。林颜再抬头时，生物老师已经消失，只剩红绳躺在讲台上，末端系着枚沾血的校徽。

黄昏的图书馆泛着陈旧纸浆味。

林兮妍带他穿过古籍区时，林颜发现所有书脊都印着相同书名：《精神囚笼诊疗记录》。书架间隙的穿衣镜映出诡异画面：三十岁的自己插着鼻饲管，林兮悦正在给他读《小王子》，泪水打在泛黄的书页上。

别看镜子。林兮妍蒙住他的眼睛，会加速侵蚀。

顶楼铁门挂着生锈的锁链。林兮妍从发间取下樱花枝，花蕊里竟藏着钥匙齿。门开的瞬间，寒风裹着消毒水味扑面而来，整层楼堆满病历架，泛黄的纸张在暮色中无风自动。

2012年3月12日，实验体7号出现记忆自噬现象。林颜念出飘到眼前的病历，建议增加丙泊酚剂量...

林兮妍突然剧烈咳嗽，血点溅在病历上。她擦着嘴角苦笑：他们正在修改你的记忆。

病历架深处传来纸张翻动声。林颜循声望去，看见穿白大褂的背影正在归档文件。那人转身时，口罩上方露出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眼睛。

快走！林兮妍扯着他冲向安全通道。身后响起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所有病历突然自燃，火苗却是诡异的蓝色。

逃到操场时，林颜发现林兮妍的绷带又渗血了。樱花枝在她掌心枯萎，变成半截电极片。明天带你去医务室地下室。她喘息着说，那里藏着...

林颜！

陌生的女声打断对话。穿红色卫衣的女生从看台跑下来，马尾辫上系着樱花发带。林颜的太阳穴突然刺痛——记忆里有个女孩总在篮球场边这样喊他，但她该是短发，眼角有泪痣。

我是苏晚晚，新来的转学生。女生晃着手机，要加个微信吗？

林颜注意到她卫衣兜里露出半截红绳。正要后退，苏晚晚突然凑近他耳边：别信那个病秧子，她在偷你的时间。

晚自习的铃声拯救了这场对峙。林颜回到教室时，发现课桌里多了个玻璃瓶。浸泡在福尔马林溶液中的，是枚带着牙印的乳牙——和他七岁时拔掉的那颗一模一样。

瓶底贴着标签：记忆样本047号，提取时间2022年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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