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天后再见 真实（三）

    　　陈由和他一起注视着唯一穿着校服和陈旧运动鞋进入舞会的自己。

老师问她为什么没有按照规定着装，又问她为什么不愿意向同学们借，又问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她的室友为什么不借。

“其实努力一点，这些都可以，你只需要在开始前去恳求合唱团的化妆师，或者在室友面前态度再放低一些，你明白这些都不会发生。”

为什么呢？她安静在观礼台上和他一起看着她不愿回忆的画面，有些无奈，又有些释然。

“我只是不想她们有一个愉快节日，不想所有人无视我的痛苦。我想让他们知道，我就是粉刷的太平二字下的阴暗颗粒。她们平日消费我的善良与软弱，就像消费柜子里只穿了一次的裙子。另外，我不喜欢求人，她们可以轻佻地求人，我不行，我也不愿付出比她们多得多的努力去看起来合群，这是我的恶意。”

“其实如果我说清楚，我知道家里会给我钱，但是我的确没有说过。”

他摸了摸陈由的头：“为什么你最好总是希望别人改变而不是自我改变？你臆想过好好锻炼以自己回到树杈上，想过题海战术刷完物理题，想过节省伙食费自己溜出去买布料剪裁。你甚至明白软弱的原罪，明白自己错误的恶意，但是你放纵了你。”

陈由沉默看着舞会结束，沉默看着人们看向她眼中的阴霾。

梦境漫长，似乎永无结束，他也在安静等待她吐露自己最真实的想法。

“我不擅长和人相处。但是生活逼迫我低声下气。我讨厌低头，也讨厌这样无谓的讨好和所谓合群。”

她说着，只是觉得自己心口疼痛，似乎自己正在把自己血淋淋挖出来给自己看。

“我只是有点累……我为了考来这里，我没日没夜做竞赛题，学高数，学无趣的哑巴外语。也就堪堪吊车尾考进来，还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死背下了数学最后一道题。我总是认为那是上天对我最后的怜悯。”

“可我已经跟不上了……只是努力已经跟不上他们了，出身，见识，物质条件，这场舞会是我永远无从跨越的鸿沟，我的贫穷，我的口音，我的债务，我的功利，我是这里永远的异类，披上再华丽的外皮也无从改变。”

“所以你绝望了吗？”

他们在空洞的回廊中向上，似乎要前往下一个梦境，

“没有……我只是，偶尔有点累，想休息一会儿。你我都明白，仍然有路，只是我害怕去走，厌恶去走，懒得去走，我仍然做着世界为我旋转的美梦。”

他们来到了回廊顶端的大门，那是学校礼堂的大门。

“来吗？如果只是累了，做个美梦何妨呢？陈由。”

陈由犹豫了一下，她的确想要去，所以不容拒绝，她伸出已经戴上深色蕾丝手套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舞会伴侣。

那人身着得体的东蕲国礼服，扶了扶陈由头顶的白水晶簪花，拨正了她额角的空气刘海，又理了理小礼裙背后拖拽的黑珍珠蝴蝶结，才接住了小姑娘的手。

她挺着平平无奇的胸口，但是在高订礼裙的贴身剪裁下这是只属于少女的青涩与柔美，他们就像这里普通的一对搭档一样，在老师们温柔的目光中，昂首挺胸缓缓走过漫长的，放满鲜花的红毯，走向了热闹的舞池。

他们无师自通在传统的舞池中游走，在过去，东蕲国的贵族们喜欢在这场舞会中寻找伴侣——太子也会在成年那年的舞会上选择未来的皇后，在这所全区最顶尖的中学中，这一传统活动作为传统文化被继承了。其实是合理的，她是本来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异类，虽然这里论成绩，但是平民的教育水平和精英有着鸿沟的差距，她考上这里就是让她母亲激动地哭了一天的奇迹。

他恶作剧般拦起少女的腰，牵引着她在他怀中完成了一次无可挑剔的空中转体，引得众人侧目。

陈由又想逃跑了。

“这是你幻想的美梦……为什么你总是叶公好龙？”

陈由迷茫看着聚光灯打在他们二人身上，人群在强光上被抽离成一个个符号，她看不清那是谁，她什么都看不清，眼中只剩下棱角分明的色块，旋转，闪烁，如同星空。

她有些反胃，下意识想挣脱他的怀抱。

那人察觉到了她的抗拒，于是踩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带她离开了华光璀璨的舞台。

他推开了礼堂侧门，陈由赶紧把自己挤了出去，在天台上摸了摸自己滚烫的双颊。

“你有着一套虚幻的理想，基于环境的，众人期许的，世人描述的。它让你普通，让你成为一个正常的人。”

“所以呢？”

“一个机会……让你永远留在这场虚幻之梦的机会，你可以什么都不会然后考高分，你家庭的债务明天就会消失，你能收到仰慕你的人送来的裙子，水晶鞋，你的母亲会关心你累不累，父亲也能戒烟，治好肺病。像所有人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