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葬岗下起了雨,这已经是楚言匪离开后下的第不知道多少场雨。
大火过后的乱葬岗比起以往更加凄凉,那少年常待的大树还冒着丝丝缕缕的黑烟,灼热的火星几次被雨水淋湿,但雨停后风一起就又燃了起来,想来也是这是天雷造成的火,那是普通的雨水能够浇熄的,大树底下躺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公子,无声无息的不知是死是活。
白衣上沾了乱葬岗上污浊的满是不祥气息的泥土,以及点点殷红的血迹,发箍掉落,长发散开,莫尘苍白着一张脸不知在这里躺了多久,雨水打在枯枝上,最后落在躺在地上那人的脸上。
莫尘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树上的黑鸟受到惊吓,扑棱着翅膀往远处飞去,莫尘黑如深潭的眼眸有片刻的迷茫,那一瞬间莫尘忘了自己是谁,有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紧接着昏倒之前的记忆犹如海水般席卷而来,漫山的大火,和离开的楚子玥。
莫尘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动作过大一时不小心再次牵扯到了身后的伤口,莫尘疼的倒吸了一口冷气,乱葬岗的空气算不上好,如果赶上有新尸丢进来的时候,便整日整日充斥着腐烂的气味。
现下,即使大火燎过,乱葬岗上的气味也依旧是臭的,掺杂着各种烧焦的气味,莫尘被吸进肺里的冷气呛的不停咳嗽,整张脸憋的通红不以,胸腔里的血肉被一次次撕裂,血腥味不停往上涌,最后实在没忍住咳出星星点的血迹。
莫尘擦掉嘴角上沾着的血,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他的子玥不见了,他得找到他,带着他一起离开,不能在同以往一样将他丢下,所以说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找到那个少年。
他想着,踉踉跄跄往前走去,但三界好大,他不知道这回又要找多少年,才能再次在人海里找到那个少年,莫尘想着,折身回去从地上捡起那把桃木剑,在看到自己脏了的发箍后,伸出去的手顿在了半空中,这个发箍是记忆中那个少年送的。
一千多年前,楚言匪还是他徒弟的时候,就很喜欢给他买东西,但成风宗又很避世,就连到最近的一个集市都有好远的距离,那时候的楚言匪还没有能独自御剑的实力,每一次出宗都是徒步走着过去的。
莫尘想着那个半大的孩子,一边擦着汗一边想着要给自己师尊买些什么的样子,就忍不住心痛。
楚子玥那个人最喜欢给他买的东西,不是什么法器名剑,也不是林植丹药,而是最普通不过的小吃,就连在人间界也十分常见的糖葫芦,楚言匪对糖葫芦有着常人无法理解的执念,就算是为此受罚也会好好护主。
而那个时候的莫尘最常对楚言匪说的,就是不务正业,根本没考虑过会不会让那少年难过,骂的多了那少年买糖葫芦的次数也就少了,但也不会彻底放下,莫尘见他有所改变也就由着楚子玥去了。
直到楚言匪最后一次送他糖葫芦,莫尘记得那少年跪在地上,倔强的说着自己没错,又倔强的想要把那串糖葫芦递给他,可他明明看见了楚子玥难过的快要碎掉的样子,却也没有伸出手接过来,他只是站着一动不动,或许就连脸上的表情都没有变,也正是因为他脸上的冷漠让少年眼中的星光都暗淡了下去。
那个站在少年面前的莫尘也不会想到那之后就是千年的不见,少年口中一声重过一声的欢喜终究还是错付了。
等到少年受完刑,被他亲手拔掉情丝,那串没递出去的糖葫芦也就不知所踪了,没人知道那串糖葫芦去了哪里,除了那个少年以外。
后来少年在养伤期间莫尘偷偷去看了一回,还在那少年窗台上留了一串糖葫芦,毕竟是自己亲手养大的孩子,再怎么样,莫尘也还是心疼的,他想用少年最喜欢的东西去哄他,可直到那少年离开很久以后,那串糖葫芦也一直留在那里,只是终究是人间凡物,禁不起风吹日晒,不知于那一天化成了渣。
莫尘拿起旁边的桃木剑,又拿起发箍小心翼翼的擦掉上面沾染的污泥,可那个陪了他很多年的发箍还是坏掉了,应该是在前面的雷劫下被劈坏了。
莫尘将发箍收好,忍着身上的疼痛在乱葬岗找了起来,那少年说过离开的时候会同他说的,这次没说那就是没走,没有丢下他离开,莫尘想着心下微微放松了些,只要没离开就好,没像之前那样彻底离开就好,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找到楚子玥,哦,也不对,现在叫楚言匪了。
乱葬岗的阴魂已经被送往地府,满地的残骸又在大火中被烧了个干净,所以走遍乱葬岗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但从那日乱葬岗被雷劈以后,莫尘就似乎被困在了那里,他找不到那个少年,自然也就走不出乱葬岗。
在楚言匪离开的时间里,乱葬岗上下了不止一场雨,雨水又救活了岌岌可危的乱葬岗,种子获得了雨水的滋润,一株株嫩芽从泥土里冒了出来,最后还会长成了参天大树。
楚言匪离开的第不知道是多少天,原本荒芜的的乱葬岗在一夜之间长满了桃树,桃树抽枝发芽,又在一瞬之间开满了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