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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皮里的钟声 娑婆世界故事十 昆仑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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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京城瓦子有昆仑奴卖磨镜药,稳收其利。擅啸音,每出巷陌,以长啸招揽人众,遂成一景。有欲同操此业者引为师友,冀或授以药方。处久而询其平生,昆仑奴略言其真名磨勒,多年前曾为勋臣家奴,后因避其家事之祸而遁于瓦子。此外更无他话。
后于元夕夜饮达旦,磨勒大醉。时月光精湛,磨勒沐光垂泪不止。时而口发长啸,声如远洋鲸歌。同饮者稍劝,辄涕泣愈甚,且啸且言絮絮哓哓。凑其大意曰:
磨勒故为瀛洲百渊渔父时,曾于昆仑海上夜遇天军。其时同为元夕,月光璀璨,照见天军众生皎皎。隐见风伯雨师、仙童玄翁、天丁力士,或绯衣赤甲,或羽衣跣足。所驭之舟重楼叠阁瑰巍蔚赫、华彩冲天曳云蔽月。
磨勒藏身于水中,方当惊诧迷离,又忽觉有巨流潜奔于足下,入水探看,却见一巨大螺舟,正隐隐憧憧于海渊下分水而行。螺舟行进非慢,而海面却波澜不惊。
磨勒乍见此水下巨影,忘却己身正处海中,大惊之下张口欲呼,水入气喉而溺。乃扑腾甚急,水音哗沸。此挣扎击水之音,扬于月色静谧海面,尤为突兀,遂惊动天舟。一只巨长如画角之物,由舟上刺入水中,猛然奏响,声震有如老龙漫吟,又如巨鲸扬歌,于水渊下遥播千里。
磨勒生长于昆仑海,精擅水性,方才失态毕竟出于突然惶恐。此时为水画角所震,瞬时清醒,调顺气息。然未待磨勒有所动,海渊中巨大螺舟已闻角音之令,回向磨勒分水潜来。
磨勒再感足下巨流奔涌,发力欲逃。焉能快比螺舟?但一声轰响,螺舟破海而出,将舟顶磨勒击出水面丈余,复摔落于螺舟之上。磨勒三魂疏离,七魄退散,欲复入水而不能,惊悸晕厥。
俟复醒,见一女郎逡巡于丈外,亦为黑身卷发昆仑人,笑意嫣然睨视磨勒。磨勒张目四顾,仍身处海面螺舟上,而不知昆仑女郎何所来。问曰:“汝为何人?何由置吾于此?”对曰:“汝为何人?缘何闯入长生军阵?”
磨勒未曾闻长生军之名,不知何所答。正此时,一艘至大天舟缓缓泊近,有声音于舟上遥呼“隐娘”。磨勒循声上望,见另有一力士模样昆仑人,与诸天仙并立于舟顶,正唤身畔女郎。
女郎名隐娘者,手指磨勒回力士道:“沦月波无碍。但此渔人受惊尔。”天舟昆仑力士做手势,意指收磨勒为己用,女郎颔首。磨勒见隐娘与舟仙往来,心下认定隐娘同为仙人,急急翻身跪倒口呼水仙。隐娘咯咯朗笑不休。遂引磨勒入螺舟之内,同见长生军众舟子。
磨勒于此方知,天仙者实非天仙,乃神州道教天师派余脉长生人。当夜其时,长生军正于海渚左近演练水下“沦月波”螺舟的战法,不防为磨勒撞入阵中,并迭引前述是非。天舟者亦非天舟,乃长生军战船,或名“飞云”,或名“苍隼”,其至大者名为“八槽十丈”,正是呼隐娘之昆仑力士所处巨舟。彼力士名唤摩诃,乃长生水军祭酒之一,专领沦月波,隐娘之父也。
自此,磨勒入长生军,皈依鹤鸣山天师道教残存教统。此一支脉由天国祭酒长生子延续至今。长生军志在于南国复兴天国道统,因此长年潜备舟船武库,习练水军于瀛洲百渊至涨海落漃间浩淼海云中,随时待领北向征伐信令。瀛洲百渊昆仑国人俱精熟海性,故长生军中控舟操舵者,皆为昆仑奴。
磨勒以天机聪敏,兼具昆仑国人天生大力,在水军中由艄工、舵工辗转升迁,一至伙长、总官。两三载间,已由海渚渔人,变身为浩荡水军头目之一。除航海术,磨勒于道教修行亦精进不休,内家洗髓炼骨、外家剑术腾挪,斋醮法事科仪、辟邪符箓宝镜,及至洞中丹方,世间药石,无不一一修习。同道者同心,磨勒深与长生人众结为血肉之情,誓言共趋生死。
某月磨勒接令,领沦月波随苍隼、金翅等战船,由涨海落漃再向南方,泛海探查方外仙境——烟丘。南位离火,故南极曰烟丘,继之往南传言为沸海,若复往南则无所知,偶有渔人口耳相承曰燃山,或曰焦渊。长生人船队尽着薄衣出海,南向蛇行三月,未见仙岛。而南极之地不若前时料想日渐炎热,反而愈行愈冷,寒流蚀骨。船队未携御寒衣物,以至于军士因失温而有折损,乃不得已折返。
船队归来,气颇颓靡。却见海渚基地内千百艘大小舟船一片欢腾之气。继而获知:天国中枢未尽灭,长生军总首领长生子已于南国都城不安台见过掌镜天师使者,并见委以随时起兵复建天国事宜。南行人众虽未探知南海仙境所在,但闻此消息,心中不啻已入仙境。
长生军复迎掌镜天师,得以恢复天国中枢统制。其与天师往来传信,也一皆恢复天国故法,此法尽赖于三洞十八子洞神部之神砧与神橐所打造“见月之光铜镜”:寻常时,此镜面光润照人,无异于常镜,然月中时,以沛然月光映照镜面,则铜转琉璃,透而可见镜背图案或铭文。图案者为鹤、鹿祥瑞;铭文者皆为八字,首四字俱是“见月之光”,余四字各镜不同,有长乐未央,长生无极,长毋相忘,泱茫无垠,永奉无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