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一个炽热难耐的八月,天空湛蓝而澄澈,像是一块冰冷的蓝宝石,几缕棉絮般的白云悠悠飘浮,凭添几分空寂与落寞。
曾卫国和白英俊一同来到水库游泳。水库像一面深蓝色的镜子,反射着太阳的光芒。四周连绵起伏的群山,雄浑而壮阔,郁郁葱葱。几只水鸟在水面上翻飞嬉戏。
水有点凉。深绿色的水深不可测。曾卫国向不远处的一座孤独的小山游去。一条大鱼突然破水而出,其黑褐色的身躯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金属般的冷光,它在空中翻了个身,优雅地划出一道弧线,完成了一个漂亮的空翻,随后“噗通”一声,又迅速扎入水中,溅起一片晶莹剔透的水花。
曾卫国有点划不动了,仰躺在水面上。几朵白云悠悠地飘在蓝色的天空,遮挡住了那热烈而耀眼的阳光,将阴影投在了水面上。水面上光影交错,明暗斑驳,宛如一幅破碎的梦境,变幻莫测,却又充满了绝望的色彩。两只水鸟相互追逐着,向着小山的后面飞去,很快便消失了。
“我要是就这样静静的沉入水底会怎么样?”曾卫国心里想,“她会叹息吗?她会流泪吗?哪怕,哪怕能流下一滴眼泪?”
曾卫国翻身向前游去,渐渐地,岸边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白英俊的身影也越来越小,最后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
“嗨!你不要命啦!”白英俊焦急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在水面上回荡着。
“如果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生命还有什么意义?”他心里面呐喊着,“让我死人吧!”
他不顾一切地继续向前游去,直到四肢变得无比沉重,力气仿佛被抽干,身体也渐渐下沉。他仰躺在水面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双眼。
在那一瞬间,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死去是多么的愚蠢。不,他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放弃,他要让她后悔,后悔当初没有接受他的爱!
可是,想要游回岸边已经变得不太可能,他已经精疲力尽。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大坝的方向望去,看见一条机动帆船正朝着他驶来。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白英俊的声音中带着愤怒和担忧,用力将曾卫国拉上了小船。
“雇船的五十块钱你自己付!”白英俊气呼呼地说道。五十块钱可不是一笔小数目,那时他一个月的工资才二十三元。
因为哥哥下乡支农,按照政策,家里有了一个招工的名额,曾卫国招工进入了卫生系统。
卫生系统面向社会招收了一百五十个待业青年,开办了护士、西医士、中医士三个班,学制为三年。黄石卫生进修学校也正式改名为黄石卫生学校,并且与高校建立了合作关系,毕业后承认中专学历。
曾卫国和白英俊进入了西医士班,带薪学医。
在读书的三年里,曾卫国有点不务正业。失恋给他巨大的动力,使他想成为作家的渴望如此坚定。如果出名成为作家一定能配得上筱雨的美丽。如果成为作家,一定能让筱雨羡慕、后悔。他买刚出版的小说和文艺学期刊,函授了写作课和电影编剧课程,一心沉浸在文字的世界里,幻想着自己写的书摆在书店里柜台上。然而,现实却给了他沉重的打击,一封封退稿信如同雪片般纷纷扬扬地飘来,堆满了他的抽屉。新出版的小说和文学期刊也越来越多,他那点钱根本买不完。理想是那么的美好,如同绚丽的彩虹,而现实却如此残酷,像冰冷的石头,坚硬而无情。
毕业实习的时候,曾卫国再次见到了筱雨。筱雨是外科病房的护士。三年的时光仿佛只是在她身上轻轻拂过,她出落得更加惊人地漂亮,如果三年前是含苞待放的花蕾,现在就是一朵盛开的鲜花,既漂亮又迷人,身边散发着花蕾的芬芳。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一群像小蜜蜂一样献殷勤的男同学,帮她给病人测体温、量血压,给病人挂盐水、打屁股针。
当曾卫国从现在她面前,筱雨像以前一样,亲切地叫了他一声“哥”。这一声呼唤,让曾卫国的脸颊瞬间变得滚烫,心跳也陡然加快,曾经被拒绝的尴尬和难为情再次涌上心头。
“你还好吗?”他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嗡嗡叫,不敢直视筱雨的眼睛。
“还好,就是值夜班有些烦!”筱雨说话时,微微皱了皱眉头,那表情在曾卫国看来,却是那么的可爱,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朵,让他的心再次泛起涟漪。
“没考大学吗?”曾卫国想起当年自己帮她刻印了许多复习资料,那些资料上还留着他的温度和期待。
“没考上,”筱雨轻轻地瞟了他一眼,眼神中似乎带着一丝遗憾,“你呢?怎么不考?”
“也没考上,后来招工了就没想了。”曾卫国的心中涌起一股后悔之情,如果当初自己坚持复考,也许现在的一切都会不一样,也许他就能配得上眼前这个美丽的女孩。
“有时间到我家来玩。”筱雨的声音轻柔而温暖,像是一阵春风吹进了曾卫国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