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之痕 第一章 陨星降临

    　　银辉镇的暮色裹着一层铁锈味。艾琳的指尖擦过钟楼铜钟边缘的绿苔，潮湿的触感让她想起上周解剖的那条虹鳞鱼——同样滑腻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生命痕迹。她将脸颊贴在冰凉的铜钟表面，十二轮月亮的光晕透过钟身裂缝，在她鼻梁上投下一道颤动的蓝痕。

“大小姐的瞭望台要塌了。”

卡尔的声音混着锻铁炉特有的焦炭味飘上来。艾琳低头看去，青年正倚在钟楼斑驳的砖墙上，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黑麦面包，那是他惯常带给她的宵禁餐。月光淌过他左颊的灼伤疤痕，像一条银蛇盘踞在古铜色的山岩。

“今天第七次‘偶遇’？”艾琳故意让铜钟晃出危险的吱呀声，“这次的理由是送面包，还是防止镇长千金被狼叼走？”

“是防止你摔断脖子。”卡尔扬手抛上来一块裹着油纸的熏肉，艾琳精准地接住。肉块表面凝结的油脂粘在掌心，带着令人安心的温热。“老巴克养的猪今早宰的，第一刀肋排。”

她咬开熏肉时，油脂混合着杜松子的香气在舌尖炸开。卡尔总能把最普通的食材变成盛宴，就像他能用生锈的铁片敲出龙鳞甲胄的纹路。这个认知让艾琳有些烦躁——她痛恨自己对此产生的依赖感。

钟楼突然震颤起来。

不是错觉。铜钟的裂缝中簌簌落下青灰色碎屑，艾琳的牙齿磕到了舌头。血腥味在口腔弥漫的瞬间，她看到了北方天际的裂痕。

那不是闪电。

猩红色的光撕开夜幕，像天神用指甲划破绸缎。十二轮月亮同时泛起病态的紫斑，艾琳听见地底传来呜咽——不，是全镇的狗在嚎叫。钟楼的砖缝渗出细密的血珠，她的鹿皮靴底突然变得粘稠，抬起时拉出蛛网般的血丝。

“跳下来！”卡尔张开双臂的姿势像个殉道者。

艾琳跃入空中的刹那，灼热的气流掀飞了她的发带。亚麻色辫子散成漫天金丝，卡尔接住她时的冲击力让两人重重跪倒在地。碎石飞溅，一粒棱角分明的燧石擦过艾琳耳际，在她颈侧拉出一道火辣辣的伤口。

他们身后，百年钟楼如同融化的蜡烛般坍塌。铜钟坠地时发出垂死的呻吟，震得艾琳的臼齿咯咯作响。但更大的轰鸣从黑松林方向碾来——那是艾琳从未听过的声音，仿佛一千口锻铁炉同时倾倒，又像冰川被巨锤击碎。

燃烧的松脂味混着诡异的甜香扑面而来。

“待着别动！”卡尔试图用身体遮挡她，但艾琳已经踉跄着站起。她赤脚踏过发烫的泥土，灼痛感从脚底直窜天灵盖。前方五十步外的森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直径近百步的陨坑，边缘的土壤呈现出诡异的结晶状，像撒了一地黑钻石。

坑底矗立的巨石让她想起卡尔的锻铁锤——同样的粗粝与完美并存。漆黑表面流淌着金色纹路，宛如活物在皮下蠕动。艾琳不自觉地伸手，却在即将触碰的瞬间僵住。

有歌声。

不是从耳膜，而是从骨髓深处渗出的旋律。每个音符都带着冰锥刺入颅腔的锐痛，却又令人沉醉得想要落泪。艾琳的瞳孔开始不受控地扩张，巨石上的金纹突然暴亮，在她视网膜上烙出一只竖瞳的残影。

幻象如潮水涌来：

她看见自己站在星空尽头的悬崖上，脚下是沸腾的星云之海。手中长剑滴落的不是血，而是融化的蓝宝石，每一滴都在虚空中绽开鸢尾花的形状。有声音在呼唤某个名字，那个发音让她的心脏几乎爆裂——

“艾琳！”

卡尔的手刀劈在她后颈。幻象潮水般退去，艾琳剧烈喘息着跌进他怀里，发现对方的手掌同样冷汗淋漓。

“看……看石头背面。”卡尔的声音像是从水下传来。

巨石另一侧插着半截剑刃。

暗银色的刃身布满蛛网裂痕，却仍在不断自我修复。剑柄镶嵌的靛蓝色宝石中，有星尘在缓缓旋转。艾琳的伤口突然灼烧起来——颈侧的血珠悬浮在空中，化作一串血链缠向剑柄。

“星辰之痕……”

腐朽的苹果酒味突然笼罩四周。老莫里斯拄着渡鸦头骨杖蹒跚而来，他的羊皮斗篷下露出爬满尸斑的小腿。当老人用只剩半截的拇指指向艾琳时，她看见他指甲缝里嵌着细小的齿轮。

“它在等你唤醒最后的碎片。”莫里斯咧开的嘴角涌出黑色黏液，滴落在地竟长出惨白的菌丝，“多美啊……这腐朽世界的丧钟。”

卡尔抡起锻铁锤砸向菌丝丛，金属与真菌碰撞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声响。艾琳趁机扑向古剑，指尖触到剑柄的瞬间——

时间静止了。

陨坑边缘崩落的碎石凝固在半空，莫里斯喷出的黏液形成诡异的黑色喷泉。唯有那剑柄的宝石愈发明亮，艾琳在其中看到了无数重叠的倒影：穿星芒铠甲的自己、正在腐烂的莫里斯、还有卡尔——

不同年龄的卡尔。

孩童卡尔举着木剑对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