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出游狼 第三十八章——神眷

    　　苍月十姓，唐居于首，青后为主，两脉合而为一便是苍月皇室，共同掌管着王朝命脉。他们优秀的血脉天赋带来了与生俱来的强大，也赋予其与生俱来的骄傲，这些都是苍月不朽的凭仗，也是其真正的底蕴。

触犯这份骄傲的人，必将被它的强大碾碎。

启明上空的天象在短暂几瞬间就已接近成象完毕，宏伟的门扉内同样古老的暗与红不断流转，使得那些人形的竖瞳变得愈发生动，他们在巢房内变换着位置四处探索，巢房随之改变其形状，如真正的眼睛一般表达出疑惑、好奇、冷漠等各种情绪。

居于正中的巨大瞳仁仍然像是用虚无裹成的一枚茧，不过它也从死寂中复苏，那深渊般的轮廓开始出现呼吸的起伏，随着它的每一次呼吸，周围的夜色都荡起涟漪，沉闷的轰鸣随即在唐、图二人脑中激荡，其中混杂的低语似乎正在告知二人其中等待破茧而出的会是何种存在。

唐屠抬眼默默关注着，面色变得阴沉可怕，今日启明山上发生的事，第一次脱离了他的掌控。

无论是在神明之宴中活下来的这人，还是其现在引动的天象，都是他所始料未及。自他上山的这二十六年间，前前后后也有一百多名天象境来到这启明池畔，其中也不是没有人能活着从池子里走出来，但能引动如此规模天象的，目前只此眼前一人。

他自觉自己获得的神眷已经十分强大，但随着密密麻麻的巢房中逐一出现人形的瞳孔，那数量比起他当初觉醒神眷时也没差多少，现在看来这讨人厌的家伙从神明那里得到的东西也只比他的稍逊一筹。

他刚刚其实已然动了杀心，那一巴掌本该把那榆木脑袋从脖子上拍飞进池子里，没想仅让其懵了片刻，想必自己的这位神明也是在那具身体上多添了些料。

加上在此之前，这人还是唯一一个从自己手上“逃掉”的，虽然他当时放了些水，但也令他不禁更好奇，这人究竟是什么来路，竟能让神明如此看重？

他将视线从天象移到它的源头，那枚人形墨碇还在那里保持着站立的姿势，稠密的暗影仍包覆在男人的体表，尚看不出其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他越发觉得有意思，眼神热切到恨不得把那人层层剖开看个明白。

沉浸在愉悦中的男人终于察觉到，在神明的注视之外，还有一道尖锐的视线正盯着自己，而由它所带来却是刺痛，且这刺痛正愈加强烈。不用想，他也知道这视线来自于谁，这启明池畔除了自己，也就只有那个顶着一张嫩脸的老妖怪了。

他刚莫明被打心里还憋着气，正所谓才驱心傲、武令胆壮，如今头顶这么宏大的天象，即使控制不了，也能壮上几分胆，拿来威慑这鸟人也不错，他心里这么合计着，不禁有些飘飘然，随即将眼神磨砺得凶狠，准备瞪那老妖怪一眼。

但一眼对上那面色不知何时变得阴沉可怕的家伙，他立刻头皮发紧绷在原地，像是有一道刺骨的冷风贴着脊背从脖颈灌进了心神，令灵魂都忍不住颤栗，整个人彻底冻清醒过来，满脸通红，也不知究竟是因为生气还是刚被火烤的。

骤起的威势因他犯怯而瞬间溃散，幽影里的暗随之消匿无踪，巢房内的眼睛变得模糊不清，其中的人形如同被吹灭的烛火变回猩红的虚影，巨茧收回幽异丝线沉入虚无，黑暗的门扉无以为继，还不待它关闭熟悉的皎白便从中轻易破出，宏大的天象如同昙花一现，最终夜幕之下再找不到任何有关于它的痕迹。

时间如同再次定格，准备一雪前耻的男人呆在原地，失去暗影的遮掩的脸上瞪大的眼睛和微张的嘴里满是错愕，他探进怀里的手顺势在胸口挠了挠，心在那里不安地砰砰直跳，已摸在手上的物件终是没敢掏出来，抬起的屁股又稳落原位。

火焰中的木柴静静地燃烧着，气氛顿时变得沉寂而尴尬，唐屠眉眼一挑，那微咧的嘴角像是下一刻就会来句：

就这？

图姓男子刚想做些什么来缓解，四下弥漫着的烤鱼香里突然混进一股异味。他鼻翼抽动最终看向脚下，那杂色狐裘不知什么时候被篝火的热浪燎去一块，虽没燃起来却还是发出了毛发燃烧特有的焦臭，他把狐裘往身上拽了拽，心有余悸一时间思绪万千。

他郁闷得不知该从何说起，突然有些理解为何唐屠口中的神明是一个小屁孩的形象。

感谢神明大人大老远的投来目光，让自己好好爽了一把，顺便告诉了自己一句废话，还在关键时刻掉链子，让自己一把年纪还失了面子，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也只有这山顶上就他和唐屠两个，丢人还不算丢到家，怎么办？还是好想死啊......

他心里絮叨着，干净的眉眼又委屈起来。

草原他处的风雪小了不少，石头屋里，睡梦中的唐屠似乎梦到什么高兴的事，脸上泛起浅浅的笑，在靠里的位置，那顶悬在他父亲头上的黑色冠冕从冻结中缓缓转动了一个细微到几乎不可查觉的刻度。

毡帐中的黑狼竖起耳朵，从熟睡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