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出游狼 第四十六章——野马

    　　苍月王朝东临无尽瀚海，西靠云墓大漠，在无月云邦尚未成立之前，万里荷池都被默认算作他北部的领土，其疆域之广阔甚至连南方的星落诸岛上都插满了印着海与盈缺月象的旗帜。

巽州作为其最西北，同时也是最深入内陆的州府，土地虽算不上广袤千里，但这一角的边境却与无月云邦、寺国、术狼汗国均接壤，无疑是边塞要地。

从王朝中部一路流向西北的堪月河在经过巽州后最终注入万里荷池，其中有一称作春江的河段甚为奇妙，它不仅恰巧流淌在苍月与术狼的交界处，且河岸两侧的气候也泾渭分明。

像是这般的严寒天气，北侧草原的河岸上白雪皑皑，而仅一水之隔的王朝这边却仍旧绿草如茵，强劲的风把雪花吹向对岸，但刚到河道正中就化作了团团水汽，像是被一道看不见的墙堵住。

春江南岸芦苇丛丛，那些芦苇甚至在这天气还开了穗，和风习习芦花满天，轻盈的颜色飘飘洒洒倒像是王朝这边也下了雪。

芦花雪中的春江驿站，有些年纪的驿长和他身后的一众官役站在官道上，时不时眯着眼往芦苇丛那边瞧，雪虽过不来这边，但边陲的风吹得还是有些凉，这群人揣着手焦急地等待着，明明驿站就在旁边也不敢进去取暖，生怕一不小心就错过了。

就在他们等得愈发焦急之时，只见远处官道转角，先前派出去探望的人挥了挥手便往回跑，嘴里朝这边喊着：“来啦！来啦！”

众人顿时打起精神，他们掸了掸落在身上的芦花，整理好衣冠后以驿长为首躬身站作一排。

不多时，成片的马蹄声由芦苇丛深处徐徐传来，一队骑兵护卫着一辆马车从转角缓缓进入众人视野，那车顶插着的旗帜图案一边是象征王朝的海月，另一边则是只有王朝皇族才配使用的满月银纹。

马车驶近，驿长携着众人去迎，他先前离得远没怎么看清，现靠近才发现那几匹战马高大雄健筋骨坚实，在边塞任职多年的他一眼便识得这些都是难得的良驹，再看马上的兵士，也是装甲齐备，所持的锋刃皆闪烁着寒芒，定是品质精良。

驿长心中好奇，之前上头传来的消息也只说是威昭来的人要经过这里，让自己好生接待，并没有说明来者具体身份，现看这阵仗想必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春江驿长侯无曾特来接驾。”他躬了躬身，决定小心伺候。

马车应声停下，却无人应答，只有一只纤纤玉手从马车内探出招手示意，看这意思是暂时没有下车的打算，侯无曾忙靠上前。

做工精美的帘幕慢慢打开，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那掀起的缝隙中窜出，驿长不自觉地浑身一颤，一股无法言喻的情感从心底窜出且愈发强烈，他心里轻飘飘的，虽还没见到车内人物的真容，他却莫明地对其感到亲近，待到帘幕打开一角，这份情感甚至已变为强烈的爱慕。

他心潮澎湃更往前又靠了几步，眼中满是热切地看向车内。

一个樱唇皓齿面容姣好的姑娘端坐着，看上去也不过二十出头正值青春年华，桃粉的脸蛋上隐隐透出几分成熟风韵，身材萌而未发倒是显得可爱。

姑娘像是对这热烈的目光习以为常，依旧落落大方，并未觉得侯无曾此举僭越，她将食指竖在嘴边轻轻嘘了声，后俏皮一笑向下指，低音说：

“这位是苍月的四皇子唐越，我们只在这儿简单歇一程，殿下不喜欢礼数，你们便照平时行事即可，不用随身候着，有什么事自会叫你。”

侯无曾这才发现车辇内还有一人，他面朝内枕在这姑娘的腿上，想是在酣睡。

天气寒凉，他却只穿了一袭单薄的白衫，甚至还嫌不自在没有系上，精瘦的半肩坦露在外，看着瓷白冷清让人忍不住想给他暖一暖，还有那伸展的颈弧，跟月牙儿似的。

一头青丝顺如乌柳，一半洒脱地垂下来，一半却被人恶作剧般用红绳绑了不少小揪揪，侯无曾咽了口唾沫，疑惑地抬眼，那姑娘小脸一红，心虚地悄悄把缠着红绳的手藏到身后。

她不乐意侯无曾继续看着，收回了手，意犹未尽的后者只得眼巴巴地看着那块厚实的破帘子。

“草料、水都备好了吗？”姑娘在车内问。

“都备好了，在马厩放着呢。”

“那你去后面看看，等到齐了，就帮着安顿吧。”

“是。”

侯无曾嘴上这般应完，人慢慢往后走去，心里却还念着——

那肩膀真够劲！

最后一位骑兵早已归队，可那成片的马蹄声不但没有停歇，反而越来越响，只闻蹄声碎碎，一群马从芦苇丛中走出，数量约莫着有好几十匹。

但这群马相较于骑兵们骑乘的战马就逊色多了，身形虽正但过于瘦削，大概是生了病，看起来没什么精神，既没有配鞍，也没戴上笼头，像是群野马。

侯无曾一时也想不明白这四殿下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