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出游狼 第五章——屠宰

    　　羊身上披着晨雾般的光芒，头顶悬着一小撮仍在燃烧的白色火苗。

那火苗不知道以何来支持它的燃烧，摇曳抖动着，弱小无助，远远对着它叹息一声，不加护着下一刻便会熄灭般。

这景象屠塔已在其他生灵身上见过无数次。

自被牵进毡帐，那畜生就挺直了四肢待在原地，动也不动，它已知晓自己接下来的命运，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恐惧，就那么安静地站着等待，等待着迎接死亡。

父亲拿了一个大小合适的木桶放地上，他手臂上的肌肉看上去并不比常人充实多少，但实在强而有力，放血的刀片刚才还被他握在手里，一眨眼就斜扎在了羊脖子上埋进寸许。

血没有迸出来，而是顺着刀身上的凹槽，像是壶中的茶水被慢慢倾倒进长桶里。

咕噜噜......

清脆悦耳。

“注意到了吗？”血还得流一段时间，父亲腾出空问他。

在屠塔眼中，羊身上的光芒随着血液流失逐渐暗淡稀薄，头顶的火焰也萎缩不少，而那盛血的长桶里，白色的光芒热气般往冒着。

“身上的是生机，头顶的是寿命，金色的焰芯象征着先天寿，白色的外焰代表着后天寿。”父亲向屠塔解释，“生机足便不容易生病，火焰旺盛则象征着长寿，反之则分别代表着衰弱和早夭，不过也并不全是这样，你且先记着这些便足够。”

心思活跃的屠塔随即转过头看向父亲，在他眼中父亲身上的光芒和头顶繁复的图案都是赤黑一片，他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如果也是生机与寿命，父亲似乎要活很久很久。

这样的话，他便不用急于长大，能多出很多时间玩乐，想到这他不禁有些窃喜。

显然是注意到屠塔在观察自己，父亲随即开口：

“我们与牲畜不同，也与常人不同，你不必纠结于这，下次有人来，你且看看，就会发现常人和牲畜是一样的，”他接着补充，“今天先看羊，要注意深浅，刀尖找准生机流动的轨迹就能准确截断血管，但别扎伤到气管，不然里面的黏液会一并跟着流出来。”

他一手按在羊头上，将身上凝实到几乎可用手直接触摸到的赤黑色光芒注入这将死的牲畜体内，看上去像是在给予它最后的抚慰，屠塔本能地觉得那些赤黑是冰冷的。

注入的光芒迸分出许多细线，它们在羊的体内穿插，彼此交错成网，缚住羊的生机，最后像蛇一般绞在四肢和颈部，并没有到处游窜，父亲这份精准灵巧的控制力，让整个屠宰过程都带着常人难以描绘的美感。

屠塔稍稍觉得有些可惜，这份美感只有他能够欣赏。

“靠我们的气势可以让牲畜保持安静，但它最终会因为失血过多而衰弱倒地，必须用自身的业加以控制，让它慢慢跪下来，同时保持脖子挺直。”父亲说罢，把手放羊脖子上轻轻下压，羊随即屈膝跪在地上，羊头也没有因为失血耷拉下来，显得恭顺至极。

他给羊顺了顺脖子上的毛，赤黑的网在其前胸的位置收紧了些。

说话不动手，动手不说话，这是父亲屠宰时秉持的原则，似乎这两者都会耗费他很多气力，一时间只能做一件事。

“刀片上不怎么流血，就放得差不多了，但牲畜体内还有残血，只不过是心脏停跳流不出来，不清理干净肉会难吃，剖开时还容易弄脏，这时候得让心脏继续跳动，不用额外使动，将控制四肢的力量调用来就行。”

父亲细致地讲解，屠塔认真地听着，现在的他还不知道这份细致对他的影响究竟会有多深。

果然在父亲的操控下原本断绝的血流重新从刀片凹槽里流出来，小了许多，滴沥而下落在桶里。

叮咚叮咚，清脆而好听。

待血流干净，他拔出刀片，刀口处竟没一滴血渗出，将羊放倒在地，父亲把屠塔叫过来。

“你来试试，把手按它身上，把自己的业一瞬间全部灌注进去。”

“业？”屠塔对今天听到的这个新鲜词表示不解。

“不是看到了？你姓屠，天生就有，别再问这么傻的问题。”本打算回归沉默的父亲被屠塔的疑惑打断，多说了些话，大概是嫌他恼人了。

那些赤黑的光芒？这和自己的有些不同，且他虽然背地里拿自己抓到的畜生练习了很多，但目前仍连释放与收回都很难做到。

见父亲恼他，屠塔不再多话，他蹲坐下来把手搭在羊腹部，羊毛从指缝里钻出来，柔软而细腻，还带着活物的温度。

此前父亲仅让他在一旁看，上手这还是头一次，他自己也明白，眼见再多，不上手终究学不会，这一刻终会到来，但真到身临其境，那些已烂熟于心的步骤却无论如何也与现实对接不上来。

他对此生疏，在激发出身上的红色光芒后便不知该如何进行下去，只觉得手上的触感有些不错，便稍稍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