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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出游狼 第八章——风雪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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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穆的牛车又停了下来,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
他松开手上的缰绳,扯下围巾,憋了一路,趁这会顺畅地呼吸。冬日里不怎么露脸,经常遮住的地方,皮肤较其他浅了个颜色,稍显瘦削,眼里是年轻人标志性的生动。
他仰着头像獒犬般喘气,勾出好看的轮廓,嘴里一阵阵的冒出白烟来,它们迅速被风吹散,融入满天飞雪。
风雪迷住了眼,视野之外的未知增加了,人总是害怕未知,它在使人紧张的同时,也难免引发胡思乱想,此刻在拉穆脑子里无数草原传说中的一个浮现出来。
无人收敛的死者,灵魂不会往生,而是游荡在草原上,遭日月摧残蹂躏,待他们充斥天地,上天便会降下遮天蔽日的大雪,庇护他们去往圣地察拉宋,变成息灵木上的一片叶子,得以解脱。
拉穆已经无法辨别察拉宋在哪个方向,也无暇去想这风雪中是否真的有亡魂准备变成叶子。
在他看来,四处游荡并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萨满们骑着巨狼传授知识的故事,草原男儿从小听到大,且多少都是羡慕的。
但他现在口渴难耐,想的只有喝点什么。
他从领口揪出一条绳子,就着它从怀里扯出一块黑色的事物,在手里抡起圈来。
那是个干瘪的牛皮囊,凭手上的感觉,拉穆知道里面已空荡荡,用来御寒的奶酒喝干净了。
他顺手把牛皮囊挂车上,在一旁,这样的牛皮囊已挂着好几个。
早知道就该在临行前多拿两袋,深陷困境让他悔不当初。
冬季下雪是再寻常不过的事,在这里生活的人们都知道,大雪天最好待在毡帐里,宁愿饿着肚子,受点冻,都比出去要强。
但人一辈子难免会碰上些性命攸关,或是其他什么拖不得的事。
拉穆的父亲最近常和他唠叨些过往,在他出生前,草原和王朝还未停战,那时候人们即使面对刀锋箭雨,明知不可为也一往无前的情景如家常便饭。
像大雪天非得出去这种,算不得什么生死两难的抉择,做好充分的准备便是。
穿多点,带上酒和肉干,不过即便这样,也不能去太远,待太久。
今年的冬天太冷了,拉穆就算喜欢接些外出跑腿的活,也本不打算跑这趟,虽受雇于人,但也只需做好分内事。
谁叫主人家有个仗着自己老子胡作非为的魔头,他还得看人脸色,不然日后免不了被刁难。好在多许了财务,他便接了这额外的差遣,打算速去速回,没想遭着这么一回。
没有酒,他只好从腰间取下又一个牛皮囊,显得有些不情愿,那里面装的是水,只能解渴,不能驱寒,更为重要的是,他不喜欢。
拉开塞子,举起欲饮,可任他舌头伸出老长,囊口也就滴了几滴,还一半都落到下巴上,顺着往脖子里去,把他冻得打哆嗦。
“咳......咳......咳......呸!”
雪落到嗓子眼,他咳嗽几声,啐了一口,嘴里更干了。
捏了捏水囊,硬邦邦像铁一样,在耳边晃荡了下,没听着半点水声,已然全部冻上,这着实让人沮丧。
他本该把水囊也温着,可怀里当时塞得酒囊就再没空余地方,他也怀着“应该够”的侥幸。
可上天像是故意捉弄他,天越来越冷,雪越下越大,拉车畜生也不听话,这么半天,估计才走一半路程。
再把水囊贴身上暖一会?
怕不是得把心肝也冻住!他打消这个念头,舔了舔嘴唇,把塞子重新塞好,攥手里在牛车上狠狠地摔打。
当当当!
声音在风雪里很是突兀,拉穆四下观望,回头警惕着可能因这声响引出的异样。
牛回头望了他一眼,一切如常,风雪依旧。
总算是磕出点冰,嚼了点,咽下去时从嗓子眼一直冷到心里,不过嘴里好受了些,他稍稍放下心来。
拉车的牦牛是拉穆的成年礼,叫做阿穆。
即使已过去多年,拉穆现在想起来,仍会觉得得到阿穆的情景像是梦一样。
他从没想到自己能在成年那天牵走一头牛。
当时本打算去牵羊羔,毕竟他的父亲给人做工,能供一家吃饱已算不错,钱财是万万没有多的。
还是因为父亲在给主人家放牧时,他们家孩子掷石头惊了马,父亲从马背摔下来,混乱中被马被踩断了腿,落下了跛脚的毛病。
主人过意不去,说既然要牵就牵个大的,让拉穆去牛圈挑。
他一眼便相中了当时一头刚断奶的牛崽子,喜欢得紧,以至于给它取了“阿穆”这个听起来像是自己兄弟的名字。
如今阿穆肚子上长满浓密粗长的毛,他每天都要拿梳子给理一遍,现在它们沾了雪,打成绺扫在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