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蔷薇的葬歌 第19章 错乱

    　　新历502年3月17日

盖上了最后一铲子土，我把睡袋埋入了脚下的大地。

最近的我，时时健忘，而且发疯得异常，竟然会认为尸体要变成怪物，以至于把乔伊挖出来又重新埋了一遍。

并没有什么异常，除了脑袋上的创口以外也没有腐烂的地方，尸体自然是已经僵硬了，但是幸好脸皮还在。

当然这并不构成转折关系。

我最近发狂得异常，睡眠时间严重不足，而且质量很差。

不，这都不是重点，我最近，总是觉得妮娜在杀人。

觉得妮娜杀死了乔伊，又杀死了莉莉娅，还差点杀死了李。

甚至连我也，差点被她杀死了。

觉得自己被人杀死了，这未免也太可笑了吧。

然而我，根本就笑不出来。

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啊，莉莉娅。

现在是，下午两点四十左右，大约是一个半小时前，我从睡梦中醒来了，从梦中醒来了。

我梦到，莉莉娅死了，被人杀害，窒息而死。我梦到妮娜想要杀我，想要杀掉我们所有人。

当然第一条并不是梦，梦远没有现实这般残酷。

莉莉娅确实是死了。

那正是我发疯发狂到如此的原因。

我回到了宿舍楼，妮娜正在门口焦急地等待着，她的眼眶红肿，显然是又哭过了一轮。而我，竟然会认为这样的妮娜在杀人。我低着头，不敢和她对视。

“你还好吗，兰斯？”

摇了摇头，我没有回答。

“薇薇安还好吗？”

妮娜，一脸的苦笑。

“回屋后就一直锁着门，跟她说话也不应，中午也不出来吃饭。”

“是吗。”

“兰斯你也应该多笑一笑，大家还是都得靠你呢。”

怎么可能，笑得出来啊，莉莉娅，我现在就连苦笑也做不到了。

“靠我？我不——好吧，为什么是我？”

“因为大家都信任着你啊。并不是因为你是长子，只是因为大家都信任着你而已。”

“大家信任的不是妮娜你吗？”

“不是哦，昨天想要保护大家的，想要保护大家所有人的，不是兰斯你吗？”

“是，我？”

“兰斯，我知道你很迷茫，但是，大家真的都需要你。我和露娜只是女孩子而已，这个家真的就只能靠你了，请你，保护好我们，保护好大家，兰斯，算是我求你了。”

妮娜紧紧地抓住我的手，突然向我跪了下来，我心里一慌，丢掉了手中的铁锹赶忙把她扶了起来。

然而。融化了。

当我碰到妮娜的瞬间，她的身体融化了，融化成一滩黑泥。四周的一切也开始分解崩溃，变得黯淡无光。

这些都不是现实。

那团阴影侵入了我的梦中。

一切又回到了两天前的那个夜晚，回到了我隔着围栏与它对峙的时候。

我仍清晰地记得它缓慢绕着栅栏蠕动时的丑恶模样。

它身躯时常突然崩解，可不久又重新融合了起来，每次重组的新形体也都不尽相同，而且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任何规律可循。

它在观察我，看着它不断变化的轮廓，我突然有一种预感，它是要为自己塑造一具人形。

它在外面徘徊，它在寻找着什么。

它身体里传出的哀嚎声充斥着我的大脑，尖锐的而又可怖。

它的脸正注视着我。它那从身体里翻出的一张脸，一张面色惨白的脸，眼窝处只是两个空洞。那张脸不属于它。

不，不该是他，他的死我仍历历在目，他不该出现在墙外。

它盲目地冲向我，却狠狠地撞在了栅栏上，青色的蔷薇骤然间枯萎凋谢、零落成泥。但那个怪物也快速蒸发，化为刺鼻的白烟。

它凄厉地尖叫着，同时又阴桀桀地狞笑。两种声音同时从它身体里传出，不禁令人毛骨悚然。

它在，怨恨着我们，怨恨着我们其中的一个人，怨恨着我们所有人。

它全然没有退却的念头，直到完全消失在白雾中。

栅栏上的那片蔷薇已经枯萎，像是燃尽的导火索，只剩下一片灰烬。

白烟散去，在余烬中又出现了那张脸，但也只出现了那张脸，出现了那张皮。

我突然明白了，它不是来杀我们的，它也不是来自杀的。

就像它无法进来一样，我们也不可能出去。

我们的结局并不会比它圆满。

这就是它想告诉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