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虚空的风行漫记 第三十六章 拉瑟尔之墓

    　　一个梦醒了，又一个梦醒了，这个梦迟早也会醒，之后依然在梦里。可能世界只是至高存在的一个梦而已。

穆琳揉揉双眼，黑暗中有一簇火焰。光亮、暖流，可以被感受到。它摇曳着，这般甜美，如此诱人。只一瞬间，少女便被这团事物深深地吸引。她缓缓匍匐至近前，用双手疯狂抚摸着它。多元宇宙所有的先哲啊！这感觉……实在是太美好了！

一只大手揪住穆琳的衣领，一把将她丢进墙角。手的主人仔细打量着眼前少女。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她迷茫但并不空洞的双眸之上。

“这需要一点时间，或许……不止一点。”

“喂！醒醒！你能听见我讲话吗？”

慢慢地，穆琳的视线开始聚焦。她记得这个声音，记得这张脸和这件长袍。帕西.加图索先生。

“你是谁！”法师高声质问。

“芬瑞拉斯的穆琳。”

“这个答案很容易窃取！”法师断喝着。他用手掌扣住少女的脸，高声咏唱咒文。穆琳挣扎扭动了一番，再一次堕入黑暗，身躯绵软地滑落。法师将她抱起，平放在一个仿佛由岁月尘埃凝聚而成的垫子上。

这次自然多了，像是一个普通的“中午”，一场好眠。加图索收起笔。石台和石凳古老又简陋，光源微弱且摇晃得厉害。这些都不能影响到法师书写的速度。穆琳缓缓起身，还是那个招牌跪坐，腹内之声如闷雷翻滚。无论多少次，这件事都让人面红耳赤。

加图索递过一个茶杯。一些奇怪的糊糊，里面是几粒豆子、一些不知名的叶片和几块洋芋。还好它们并不烫，但是味道恶心到不可思议。穆琳趴在地上不停地呕吐，拼尽全力让自己的头发不至于沾上这些秽物。

“非常抱歉。如果你实在是饥饿，可以试着把那些洋芋块挑出来。”

那些其实是地狱薯，也叫“魔鬼薄荷”。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吃它，便会变得停不下来。已经可以了。如果这孩子不是本尊，应该是自己无法对付的等级。再挣扎也没有什么意义。加图索并非今天才认识穆琳。做为女孩子，她确实有一大堆问题。但是与之相对，完全没有必要担心那些放在寻常女孩身上需要担心的事情。

穆琳呆坐在墙角，眼里有些许对加图索的不满。一具历史悠久，异常白净的骷髅安详地坐在她的身旁。就像是朝夕相处的洋娃娃一般，静静地陪伴着少女。这让她看上去特别特别特别孤独。加图索感觉自己在压抑着阔别多年的笑意。

穆琳并没有生气。看到曾经相识的人物，让她感觉到一种异样的跃动。空气固然沉闷，但那些悬浮的微尘，在少女的眼中闪闪发亮、翩翩起舞……

她侧过脸，新伙伴永远是可爱的。白骨的主人早已走过了悠远的旅程，远远超过自己。没有寻得忘川，没能饮下那多元宇宙最芳醇的甘露，遗憾吗？幸运吗？她低头看了看挎包，这次是真的有些脏破。

环顾四周，这是一个土窑般的洞穴，或者说是石室。墙壁上有一些凹槽，里面是一些蜡烛、头骨、书籍之类的祭祀之物。几个古老的铺盖散发出一阵阵灰尘与霉菌气味。我们的怀亚斯小姐躺在其中一块上。穆琳十分庆幸呕吐物没有沾到她，她看上去已经够脏了。而且……

“有些事情我无法帮你们。”

穆琳明白。那些泥巴和污渍早已干硬，暂时不能解决。她俯身帮莉琪整理衣衫，尤其是胸口，以免某物意外跳出。穆琳一直好奇莉琪的外套是如何承受这般压力的。双手传来阵阵刺痛，那是最初的混乱所带来的伤害。

“她始终没醒。别强迫她做这件事，可能会产生不可预知的后果。”

拉瑟尔荆棘法袍并非是为活人设计。这很别扭，也很尴尬。这件服装材质虽然美观，其实耐久度比一般外套要差一些。加图索有些疑惑，但还是照做了。这孩子很少说废话，她仅仅是“看上去”迷糊而已。

山道只能容得下一人行走。一侧是无边无底的深渊，一侧是绵延不绝的石壁。这黑暗，比夜更加纯粹。窑洞口被一团微微火光包裹，似乎随时都会被再次吞没，岌岌可危。现在的加图索，就好像是站在终末之墙顶端。一侧是世界，它只存在于自己能感知的范围之内；另一侧是虚空，一切真理之所在。这一幕，足以让常人战栗到无法行动。但他是帕西.加图索，不是吗？

穆琳脱下“寿衣”。她永远无法想象这肌肤是何等雪白。这非常舒适。除了摆脱燥热与束缚之外，还有其它原因。少女想要就这样多呆一会儿，但门外还有人在等待。意志已经重归躯壳，以此而生的事物再度凝结。这件衣服比以往更加沉稳，更加敏锐。灰色的基础形态。不起眼，但很合适。

加图索吃了一惊。对于一位“女士”而言，她必定对这件造物的稳定性拥有无与伦比的自信。法师端起少女的手仔细看了看：“尽量少碰这里的东西，把袖子挽起来。”意志流转，穆琳的袖口缩到了手肘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