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层地狱 雨还在下

    　　他坐在炉火旁。

天已经沉下来了，耸动的乌云在远处攒聚，碰撞，沁出灰黑的泪珠。

他咳嗽两下，用手中的木棍捣腾捣腾炉底，障目的烟从炉口钻出，吸入了肺，于是他咳的越发厉害。

窗外雨还在下。

他微侧过脑袋，让红肿的鼻头远离炉口，双手攥成拳，伸到炉火旁。

“啪嗒～哒-嚓”

雨滴落了下来，隐约有树枝折断的声音，他的手攥的更紧。

“啪嗒～啪嗒～……啪～嗒。”

雨快停了吗?

灰白的眼珠一格格的转过，从红的火，灰的墙，到白的窗，黑的夜。

雨没有停。

扭捏的雨滴在窗纸上拧成团，散成线，大团大团的水泼在窗上，剧烈而寂静。

——不知何时，黑夜吞没了声音。

他哆嗦了一下，突然张开嘴，像是用力撕开胶水粘住的两片白纸，有一种粘稠的张力和痛楚，血从他的唇边淌过。

这还不够，这不能够。

他的喉咙用力的颤，但发出的声音却只有丝丝的“呵～呵～”

他瞪大眼睛，灰白的眼珠上已经裹进了层层的红丝——那是充血的表现。

手不知何时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像是两条干瘪的蛇缠住风干的树。

他的腿开始哆嗦，身体开始摇晃，嗓子干涩，耳朵嗡鸣，眼球几乎感到破裂，在一阵阵身体的哀鸣中，他感到有什么东西好像顺着身体向上游去……

快结束了。

这样的念头浮了上来，很自然的。

——窒息淹没了其它的所有。

但事实却并非如此。

“吱～”

门好像被拉开，声音灌了进来，连同黑色的雨水。

一时间，雨声，风声，喘息声，他听到了曾经的所真实。

可是他没有关注这些。

他的目光紧紧的盯着门口的那张不知何时出现黑色的纸片，很普通的信纸，没有落款，没有称谓，没有分装，只有两个锐利而粗犷的数——“1 7”。

悄无声息地，有些东西在某刻轰然塌掉，他踉跄的跌在地上，蹒跚的，手脚并用的爬过去，将那张纸牢牢攥进手里，灰白的眼眶里流出带着温度的水，晶莹中带着浅淡的红。

雨水在屋外啪嗒的下，门关着，或许从来没有开过。

很久很久，他爬到了炉火旁，将那黑色的纸投入红色的火。

他就这样，在炉火旁坐了好久好久。

风干的泪，散落的灰，除了这些，一切都没有变。

——雨还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