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无声的夜里,好像有什么在不断蔓延。
伴随着两人斜靠在亭子中相继入眠,仅有的声响也随着他们的沉默一同消失,薄雾仿佛有生命一般,慢慢攀上他们的皮肤,脚底,膝盖,手臂,一点点向上簇拥着,摩挲着,仿佛一双双无心的手在触摸新奇的玩具,渐渐全部覆盖。
不知是天色,还是雾的颜色,天地浓稠的仿佛一团混沌,雾气将天地笼罩包裹,封锁了所有的缝隙和出路。
不知过了多久,在睡梦中紧皱着眉头的方榆睁开了眼睛。
他梦到有无数双黑色的细手拉扯着、撕拽着他,而他就在一直奔跑,不知何地,不知何向,但只要一停下,那种疯狂的窒息感就扑面而来。
轻轻揉了揉略有些酸涩的眉头,方榆转身想叫醒身旁的霍思铭。
却发现身侧之人早消失不见,自己也不在之前的亭子当中,倾靠的梁柱也变成了一块冰凉冷硬的巨石。
四周望去,周围迷雾更浓,三四米外全然不见,依旧是诡异的安静没有任何声响。
在连着叫了几声没收到霍思铭的回应后,方榆便不再呐喊,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保存体力。
“这不是鬼故事的经典开头吗。”
方榆捂脸自我调侃起来,摸了摸怀里没吃完的面包,松了口气,至少短时间内不用担心食物的问题。
但现在何去何从又成了新的难题,周围这种诡异的场景,就算用脚后跟去想,也肯定不正常。
回想自己今天一天,自从进入景区之后,一桩桩一件件事就变得诡异起来。
先是莫名发烧,接着无处不在的迷雾,现在又莫名其妙来到这里。
“啊这,不见天日,孤身落单,大凶之兆,我完了。
不能慌,我想想。
天灵灵地灵灵,列祖列宗,诸天祥瑞…唔,哦对对对,还有佛祖老人家,请大家保佑我。”
不知道现在捧这些老人家的臭脚还晚不晚,方榆说着说着,突然有些心虚。
自己祖上好像也没什么厉害人物,世代在洛都旁以耕地为生,直到父亲这辈才靠自己的努力考了出去,得以打破循环。
诸天祥瑞的画像他更是没怎么见过,参拜也是无从说起。
甚至他还突然回忆起小时候曾在奶奶家,偷偷拔走过白泽帝君像前的焚香点来炮仗。
至于佛祖老人家也是如此,每次跟着父母去寺庙上香,年幼的自己总是偷偷顺走佛前的贡品,话说回来贡品还挺好吃的。
方榆越想越是觉得自己前途一片灰暗,甚至不敢再念叨这些名字,怕自己还没被诡异吞没,先被这些大人物一道雷劈死。
“我是真的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我会在这里孤独终老,茹毛饮血,每天吃了就只能睡觉,没有007,没有996,不能还房贷车贷,没有人PUA我…”
说着说着,方榆突然感觉这样………也不错?
这不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生活吗?
只要我没有期望,就不会绝望,只要我想躺平,有一定的收获快乐。
像极了一个无路可走的咸鱼,放弃挣扎,随波逐流,最终变成一个更加朴实快乐的咸鱼。
方榆就是这样一个很跳脱的人。
有的时候,他可靠万分,身上仿佛有种令人安心的气质,不论是危险情况来临还是紧急事件发生,在情形紧张慌乱时,他总是能第一个镇定下来,用温和但镇定的话语给予他人信心。
但又有时候,当方榆独自一人,他就开始变成另一幅样子。
总喜欢自言自语,开一些奇奇怪怪没有意思的玩笑。
或是扮演各种角色,相互拌嘴吵闹,像是许多本该被束缚在他脑海里的小人冲破牢笼,肆意宣泄。
越是一些紧张重要的场景,他越是如此。
比如在高中第一次上台在全校表演之前,方榆就一个人躲在后台角落的阴影处嘀嘀咕咕。
他幻化出了一个经历过许多大风大浪前辈老方,来安抚现在略有些稚嫩的小方,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不仅安抚了后辈的幼小心灵,还给予了后辈无穷的勇气。
又比如他初中时情窦初开,对爱情充满了渴望,给他心爱的女生,写下了人生的第一封情书。
在这封情书送出去之前,方榆做了大量的事前的准备工作。
——他趁着晚饭,室友们都不在宿舍之时,一个人溜回房间,来了场个人角色扮演。
一遍遍模拟表白被拒绝后,该如何行动才能展现出自己的男子气概,以及最大程度地挽回形象,维护钢铁直男的最后一丝尊严。
“表白失败的时候,我首先要淡定,假装不在意地弯腰,把地上散了一地的面子捡起来,黏吧黏吧揣到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