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堤 第1章 飞蛾

    　　夜晚的空气如同漆黑的沙子。

甘吉斯瘫坐在路口的转角后面。

灰色的风衣早已破烂不堪，数道被锐器划开的裂洞下面是崭新的伤口。有的已被简单包扎，有的仍不断往外渗血。

他像摆弄镜子一样摆弄着匕首，透过刀面上的倒影来观察路口另一头的情况。

那倒影非常模糊，但能够依稀分辨远处的火光。

……暂时没往他这边来。

可他早已陷入包围，清算人们要找到他也只是时间问题。

甘吉斯戏谑地一笑。

那些老朋友们都出来找他了。

本想在得手之后就趁着夜色离开这座城市，可那些家伙的动作显然比他预想的要快。

每个路口街角都能听到清算人和他们雇来的喽啰的口哨声和响指声。

考虑到他偷了什么，这也正常。

但他已经受够了。

甘吉斯瞥了一眼左臂上正渗着血的一道伤口。

想了想，用手指蘸取上面的鲜血作为原料，在墙面上画出一只飞蛾的剪影，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我们彻夜飞旋，直至没入火焰。”

鲜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涸，像是被墙面吸收了进去，并从中飞出一只银白色的飞蛾。

恰巧追他的人找了过来。

甘吉斯眼神狠厉，一脚踢开不远处没盖好的井盖，接着消失在阴影中。

“什么人！”

那个喽啰听到了井盖砸在路面上哐当作响的声音，立刻将火把指向这边。

本来空无一物的路口转角忽然闪过一道银白色的身影，立刻吸引了喽啰的注意。

他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敞开的下水道井口。

在那东西的诱惑下，他几乎是笔直地冲向了陷阱，即使这陷阱看起来是如此拙劣。

银白色的飞蛾从井口上翩翩飞过，然后盘旋着没入他遗落的火把中。

蛾，疯狂又危险，因追求欲望而毁灭，代表着有情的众生，是混沌与渴慕的准则。

不管喽啰之前看到了什么，是飞蛾亦或是因其欲望而生的某种幻象，甘吉斯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从阴影中现出身来，将具有催眠作用的磷粉撒入井中，接着又将火把踩灭踢到角落，这才一瘸一拐地向远处走去。

他一路避开追兵的视线，小心谨慎。

看似顺利，他心中的疑虑却逐渐增长。

“你终于来了。”

甘吉斯刚踏进一个小巷，就被某人的声音定在了原地。

只见小巷的另一头站着一道熟悉的背影。

再熟悉不过了。

那人的身形庞大如同一座小山，佝偻着腰杆，肩上扛着比甘吉斯还要大上一圈的巨锤，似乎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

那人名叫赫林里安，是雷鸣的鼓手、灰烬账簿的掌管者、清算人的头领、一个曾经信任过他的人。

如今却是他的大敌。

赫林里安抬头看向甘吉斯，惺惺地笑着。“要我说，你该跑得再果断些。”

甘吉斯没有说话，只是攥紧了拳头，清楚自己今晚怕是凶多吉少。

而赫林里安则是揉了揉扛着巨锤的那半边肩膀，像是在舒活筋骨。

紧接着竟突兀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创造者甘吉斯，你的胆子可不小啊？我没想到，你居然敢从我这里偷走700多年！”

说到700这个数字的时候，赫林里安仿佛已经等不及要将甘吉斯隔空撕成碎片。

他的话音愈发冷冽：“为什么？你到底是贪婪过头，还是愚蠢至极！”

甘吉斯下意识后退半步，想要开口说些什么。

但赫林里安直接抬腿重踏地面。“算了，先把你杀了再慢慢想！”

一股不可阻挡的脉冲从赫林里安踏击地面的位置扩散开来，又顺着地面窜进了甘吉斯的身体。

脉冲令他的心脏停搏了2秒，接着又令其以2倍的速度跳动起来，一瞬间仿佛要冲破他的喉咙。

这也将他快到口边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赫林里安像举鸿毛一般举起了手中的巨锤。

巨锤在赫林里安的头顶静止不动，却凭空发出节奏缓慢的“鼓声”，如同闷雷阵阵，又像是一颗巨大的心脏在搏动。

鼓声每震荡一次，甘吉斯的心跳就随之多跳一次。

心脏是君主之官，也是生命之本。它的运行必须遵循特定的节律，然而在鼓声的影响下，它的泵血功能丧失了大半。

甘吉斯的胸口传来刀割般的绞痛，与之相伴的还有强烈的濒死感。

这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