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打油传奇 第三章——竹林侠影

    　　晨光刺破云层时，海螺山的积雪泛起金粉色。我收剑入鞘的刹那，松枝间簌簌落下几粒糖渍梅子核，正打在昨日新刻的“寒江独钓“剑痕上。剑痕深处嵌着的赤阳石微微发烫，这是鹿翁特制的练功标记。

“云踪步第三重心法要配鹤唳九霄...“

清泉般的嗓音裹着梅子酸甜坠入耳中。抬眼望去，古松虬结的枝桠间蜷着个鹅黄身影，她膝头摊开的《云踪步要诀》羊皮卷边角焦黄。斗篷领口的银狐毛被朝阳镀了层金边，衬得那张小脸愈发莹白。她发间珊瑚步摇垂落的流苏缀满冰晶，随偷瞄的动作折射出七彩光晕。

“笨雀儿。“

少女伸手接住坠落的雪绒花，袖口滑落的半截皓腕比新雪还晃眼。晨风掠过她眉间朱砂痣，将那点嫣红沁得如同雪地落梅。偏那对杏眼还亮晶晶地追着我的剑光流转，倒比檐角冰凌更清透三分。

我故意将剑锋偏转三寸，“寒江独钓“的剑气卷起积雪，直扑她藏身的树冠。松针上的冰壳咔嚓碎裂，惊得雀群扑棱棱飞散，也抖落了她发间的糖梅碎屑。

“呆头鹅！你明知我在这儿！“

苏小禾从雪堆里钻出来时，鬓间珍珠串已挂满冰晶，桃花瓣似的嘴唇沾着雪沫。她气鼓鼓地攥着半块糖梅掷来，我反手用剑鞘去接，梅核正嵌在剑镡的阴阳鱼凹槽里——这招“青梅问路“，还是去年端午她教我的暗器手法。

“玄女观的轻云纵练了三年，还躲不过人造雪崩？“我掸去她眉梢霜花，玄色大氅顺势裹住她发颤的肩头。朝阳将我们的影子投在雪地上，竟似两只交颈的鹤。

“呸！该罚你去玄女观舔台阶。“她鼻尖皱起小小涟漪，突然伸手在我剑穗上系了个梅花结，鎏金铃铛随后退的动作在松枝间荡出清响。晨光恰好穿过珊瑚步摇的缝隙，在她颈侧洒下细碎光斑。

我剑尖轻点雪地北斗阵：“苏小禾，偷学我派剑法三年，可悟出方才那式玄机？“剑尖点中的“天枢“位积雪突然塌陷，露出埋着的糖渍梅子罐。

少女耳尖瞬间烧得通红。她自然看得分明——本该刺向虚空的剑招偏转三寸，剑气裹挟的积雪看似铺天盖地，实则连她鹅黄斗篷的银狐毛领都不曾沾湿。

“没看清。“她足尖勾起枯枝，腕间银铃脆响惊飞了探头探脑的山雀，“劳烦张师兄再演示一遍？“

龙渊剑再次出鞘时，我特意放慢剑势。剑气劈开晨雾，将雪幕削成飞旋的阴阳鱼。松涛声忽而汹涌，她手中枯枝如游鱼戏浪，直取我左肋空门——正是三年前她演示过的破解之法。

两“剑“相击的刹那，她袖口突然弹出朵冰雕梅花，白梅暗香自她袖口袭来。我一时恍惚，剑柄险些脱手。这丫头竟在枯枝上涂了玄女观的“冰肌粉“，难怪今早山雀都不敢近她身。

“松腰沉肘！“

少女的娇喝混着银铃急响。我本能照做，内力轰然冲破桎梏，剑气激得她怀中书卷哗哗翻动。剑气暴涨震碎枯枝。纷扬木屑中，她的珊瑚步摇被劲风带得斜飞出去，正钉在三丈外的“天权“星位。

“多谢小苏师傅指点。“我拱手笑道，悄悄用剑气在雪地刻下她最爱的糖梅图案。却见她突然旋身，鹅黄披风卷起千堆雪。十八颗珊瑚珠随步法滚落，在雪地上排出北斗阵——正是苏家“璇玑步“的起手式。

“看好了！寒江独钓该接'月落乌啼'！“

刹那间，手中枯枝随她身形倒卷，在虚空勾出半轮弦月。我挥剑相迎时心头剧震，这招竟暗合鹿门失传的“松间照“剑意。剑气激荡间，她发丝掠过我持剑的手背，发梢沾着的糖梅碎屑粘在我腕间，竟像点了一粒朱砂痣。

或许是我们都怕伤到对方，剑势将尽时竟双双收力。苏小禾收势不及，鹅黄身影如乳燕投林撞进我怀中。她慌乱中抓向我衣襟的手，恰好按在父亲留下的《谏疏》残卷位置。她发间冰晶霎时化作暖雾，梅香混着糖渍气息扑面而来，惊得我连剑穗都忘了挽。

“你...“她耳根红得似要滴血，脖颈泛起淡淡绯色，与幼时中毒被我背回鹿门那晚一模一样。慌忙后撤时绣鞋勾住了我的剑穗。我本能去扶，却扯松了她斗篷系带。晨风忽卷，鹅黄披风如蝶翼展开，露出内里杏色襦裙上母亲绣的并蒂莲——针脚与杨玉环那日所披红绸如出一辙。

山门钟声恰在此时炸响，钟锤系着的红绸突然断裂——那是三日前她恶作剧时动过手脚的位置。惊得松枝积雪簌簌而落。苏小禾夺过珊瑚簪扭头便走，发梢残留的梅香却萦绕不散。我掠出十丈开外再回首，见她用簪子在观墙刻下“明日申时，糖梅管够“的暗号，鎏金铃铛在玄女观檐角叮咚作响，将她的剪影镶了圈金边。

“呆头鹅。“

那声嗔怪乘着山风追来，惊落了松枝间她藏的最后一个糖梅机关。我苦笑不得，这丫头怕是比鹤顶红更难对付——至少中毒时，心口不会这般又烫又痒，像极了七岁那年躲在粮车底听叛军马蹄踏过青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