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襄五十六 第二章 秦王叔侄再生罅隙

    　　嬴荡召甘茂、嬴壮入宫，商议铸鼎之事。

首要需决议的，是何人来铸鼎。

嬴荡道：“寡人尝闻，百年前，铸铜天师干将欧冶子之冶金术乃天下独步。不知其后人何在？”

嬴壮早就料到这一点。

话说那日廷议，嬴壮和樗里疾朝堂斗嘴败下阵来，便召集一班公子少壮，谋划如何扳回一局。众公子揣摩，王上的下一步，必然是铸鼎。公子赢劼自幼好武，对欧冶子的冶金术略知一二，便毛遂自荐，亲自前往山东寻欧冶子传人。

于是，当嬴荡问及欧冶子时，嬴壮便成竹在胸，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春秋时期最著名的冶金大师就俩，一为欧冶子，一为干将。相传干将是欧冶子的师弟，均师从于欧冶子的娘舅，铸造了“天下第一剑”湛卢，此外还有龙渊、巨阙、胜邪、鱼肠、纯钧、泰阿和工布。欧冶子所铸之剑，不仅锋利无匹，还如艺术品一般璀璨华丽，因此为世间拥趸，各国君王均以拥有欧冶子剑而荣。

听嬴壮说得洋洋洒洒，甘茂也很配合，佯惊道：“公子壮学识渊博，在下着实惭愧。只是不知，这欧冶子何在？”

嬴壮赶紧禀明：“启禀王兄，在下已派人去山东寻找。”

“甚好。”嬴荡点了点头，道：“不过据寡人所知，这欧冶子当年受韩昭侯之邀入秦后，便不知所踪，坊间皆传死于非命。”

嬴荡的这一番话，着实把嬴壮吓得不轻。他原本以为自己未雨绸缪、胜券在握，没想到嬴荡对欧冶子的过往知之甚深，甚至比自己更清楚。他有点后悔自己的唐突和冒进了，“这……”

甘茂道：“凭公子壮的手段，王上不必担心。”

嬴壮只得报以尴尬的笑。他已骑虎难下，甘茂自然是要落井下石的。

甘茂瞄了嬴壮一眼，又道：“当年在下于韩国游学，便听韩廷提及，韩昭侯用申不害以‘术’治国，就曾花费甚巨用于军械之术，譬如铸箭。如今天下箭矢，以韩为最，号称‘远者括蔽洞胸，近者镝弇心’。究其根本，一则韩有天下最大之铁山，二则便因欧冶子。”

“继续说。”嬴荡道。

“欧冶子受韩昭侯之邀入韩，苦研铸铁之术。韩国铸铁之术因此精进不少，由日冶千斤到日冶万斤，韩军方才皆备铁兵。在下尝闻，华夏第一把铁剑——龙渊，便是欧冶子在韩所铸。”甘茂道。

“一个欧冶子，可抵雄师十万。”嬴荡道。

“甚是。”甘茂道。

嬴荡道：“良匠有了，倘若能将铁山尽收，我大秦何惧于天下？”

“我王英明。”甘茂道。

嬴壮也赶忙附和了一句“我王英明”，又连忙将话题转移，以缓解尴尬：“启禀王兄，在下还给王兄带来了一个好东西。”

说罢，嬴壮从怀中掏出一张羊皮，在王案上摊开，一幅天下九鼎图便呈现出来。

嬴荡定睛一看：这九鼎之上，繁复精美的纹饰宛如一幅幅流动的画卷，将华夏大地的山川地形、风物人情尽收其中。山峦起伏，连绵不绝，仿佛将五岳的雄伟与壮丽浓缩于方寸之间，每一座山峰都栩栩如生，山间云雾缭绕，似有仙气弥漫，让人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大川奔腾，波涛汹涌，黄河、长江的磅礴气势被巧妙地刻画出来，水波纹细腻而灵动，仿佛能听到那潺潺流水声，感受到江河的奔腾不息。平原广袤，沃野千里，细腻的线条勾勒出肥沃的土地，其间点缀着村落、农田，展现出华夏大地的富饶与生机。

这鼎耳，造型古朴而大气，仿佛是天地间沟通的桥梁，承载着天命与王权的神圣。

这鼎足，稳重而坚实，犹如华夏大地的根基，稳固而不可动摇。而鼎腹则深邃而宽广，仿佛能包容世间万物，象征着王朝的胸怀与气度。

九鼎之上，还铸有各种珍禽异兽，麒麟、凤凰、龙虎等神兽栩栩如生，或腾云驾雾，或漫步山林。神兽与山川地形相互映衬，构成了一幅幅奇幻而壮美的画卷，展现出华夏之博大精深。

嬴荡不由感慨，“妙啊，甚妙也！”

甘茂道：“公子壮果真棋高一着。敢问，这九鼎图从何而来？”

嬴壮道，几日前，他便派公子嬴奭乔装成商贾入周，去王畿窥探九鼎。然天子宗庙，岂是寻常商贾可入？于是嬴奭便买通了周王之御用画师，让画师画了此图。

“若真要造鼎，就要造得真切，丝毫含糊不得。”嬴荡笑道：“王弟，此番你是立了大功！”

“谢王上！”嬴壮立道。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伴随着公鸭般的咆哮：“休想拦住本君，如若不听，老夫定要你血溅当场！”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

嬴荡冷道：“谁人殿外张狂？”

“启禀我王，是……”寺人急道。

“是老夫！”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