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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你今生无忧 第四章 誓难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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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月悬于东天时,霜气便从河面漫上来。老牛在厩中打了个响鼻,惊得枝头寒鸦振翅,抖落几粒冰晶。原野褪去深褐裘衣,裸露出青灰色的肌肤,土地被冻得硬实,耕犁划过也只留下浅浅的白痕。里正家的青骢马踏着碎冰往长安送炭去了,官道两旁的垂杨褪尽铅华,枝条冻成剔透的琉璃。周家阿翁裹着羊皮袄蹲在垄头,烟锅里升起袅袅青雾,看着儿孙们将最后一车萝卜推进地窖。窖口白气蒸腾,混着新收的黍米香,叫人想起昨夜灶膛里煨着的黍米醪糟。新谷已入仓,木槌声比秋时更密。妇人们聚在碓房檐下捣葛布。“高家小郎君一表人才如今又高中状元,我看王婆子和孙婆子轮替番地往高家跑,也不知会迎娶哪位大人的千金。”“说起来这高小郎君从小与你家清溪还走的近些,清溪能···”侯家娘子腕间银钏叮当用手肘碰了碰清溪母亲李娘子说道。“别胡说了!”未等她说完李娘子就打断说,“人家是状元郎,听说县衙主簿的千金他都不愿意娶进门。我们哪有那个福气攀高枝啊。”青石砧上霜花与麻线齐飞,妇人们边说边将捣好的葛布浸入皂角水中,水面立即浮起细碎冰碴,像撒了一把星。
“郎君若再抗婚,明日狱卒的铁链拿的就是杨老头。”侍卫统领用刀尖挑起地上的桃木簪,那是昨夜高秉寒摔门而去时折断的。呼啸的北风混着高母压抑的啜泣。“孩儿此生非清溪不娶!”高秉寒跪在父母面前起誓,平静且坚定。祠堂梁柱投下的阴影里,高父抖开一卷泛黄地契。蠹虫蛀蚀的边角簌簌掉落,露出“暂寄杨氏“四个朱砂小字。“十五年前大旱,杨家阿翁假意买下咱家三十亩田,实则为保高家祖产。”烛火摇曳“代管”二字格外隐蔽,“如今张府捏着这证据,要告我们勾结流民侵吞官田!明日午时前不接婚书,杨老头就得进县衙吃杀威棒。”父亲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痰盂里浮起血丝,“你忍心看清溪一家戴镣铐?”“孩儿不惧万难!”高秉寒磕了个头起身说道。高父似有话要说但看着儿子的背影却只是摇了摇头。
夜枭啼叫穿透窗纸时,高秉寒摸黑叩响了杨家大门。杨父蜷在柴堆旁磨镰刀,刀刃映出他肿胀的右腿——三天前里正突然加征徭役,老人在采石场被落石砸伤。高秉寒把地契残片塞进草垛,“明日您带着清溪往北山躲...“话音未落,后院篱笆突然被火把照亮。张府管家狞笑着扯开柴门:“果然在私传赃证!“
杨清溪冲出来时,侍卫的锁链已套上父亲脖颈。老人挣扎着踢翻陶瓮,去年收的麦种哗啦啦洒了满地。她扑上去拉侍卫手腕,却被甩在磨盘上。
晨雾漫过晒谷场时,一顶轿子压碎麦茬。太尉千金张显儿的金丝轿帘上绣着的白鹭漂亮极了。里正的铜锣在此时炸响。一队衙役拖着杨父出现在田埂,老人褴褛的衣衫下渗出脓血。张府管家展开卷宗:“流民杨氏盗取高家地契,按律当黥面流放!“铁链拖动声里夹杂着一声声寒鸦悲啼。
“求大人开恩!求大小姐开恩!”李娘子携儿子跪在路边。“老杨头是个好人”“这是求婚不成要逼死人家”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悄悄讨论着。张显儿的镶宝护甲深深掐进掌心。她早该想到,这些泥腿子会像田鼠般互相打洞。父亲说过要留活口,但此刻她只想看这农女跪在刑台上:“还等什么?把这老东西——“
“圣旨到!“
八百里加急的马蹄踏碎麦穗。钦差高举的黄绫掠过妇人发梢,李娘子茫然望着满地翻滚的麦粒,直到“重查永泰年间流民案“几个字炸响在耳边。
日头西斜时,坊墙外飘来新酿的松醪香。酒旗冻在旗杆上,酒肆泥炉却烧得正旺,蒸得梁间腊肉往下滴油。胡商卸了骆驼,正用粟米换村人的腌咸菜,驼铃声中夹杂着几句生硬的官话。更远处,山巅已积起新雪,像给黛色山峦戴了顶白毡帽。“阿娘,杨家的事我已请示当今陛下查明,张府不会再来找麻烦了,烦请阿娘替孩儿去杨家提亲。”高秉寒再次催促母亲提亲。但高母摇头说道:“寒儿,你想的太简单了我们这次如果得罪了太尉大人,别说你以后前途尽毁,我们合家上下都得陪葬。你父亲也无力周旋了。寒儿,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件事我和你父亲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你无需多言了。”高秉寒看着柔弱的母亲第一次这么决绝,内心涌起一股异样的痛楚。
再次见到杨清溪她憔悴消瘦了好多,高秉寒满心满眼都是心疼。“溪儿,对不起。”高秉寒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她,彷佛他就不该参加科举考试。“错的不是你秉寒哥哥。”杨清溪也知道这些事都不是他的错。是啊不该怪他,错的是张太尉是张显儿。可就算是他们的错又能拿他们怎样呢?经历过这些事,俩人都刻意不再提婚姻之事。杨清溪甚至不再敢奢望嫁给高秉寒了,高秉寒也明白因为自己执意要娶她,才给杨家带来了这场灾难。“溪儿,你怪我吗?要不是我执意要娶你,三番两次拒婚。张太尉也不会让阿伯吃这么多苦,你也不会受伤。这都是我思虑不周,但是我真的想娶你,这辈子我只要你。可我万万没想到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溪儿,对不起”。高秉寒忍不住再次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