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闲在客厅呆坐了一会儿,思考着老太太话里的意味。直到窗外的夜色更加深沉,她才缓缓回神,起身回房。
第二天一早。
云闲推开房门,愣住了。
昨日还古朴静谧的宅子,此刻已然焕然一新。
朱红色的灯笼高高悬挂,投下摇曳的光影。红色纱幔从楼梯扶手一直垂到厅堂,木柱上缠绕着金丝绣纹的喜布,连墙上的字画都被换成了描金的“囍”字。
楼下大厅里隐隐传来忙碌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桂花与红糖的香甜气味。
云闲皱起眉,扶着雕花扶手缓缓走下楼。
楼下比以往更加热闹,佣人们在屋内来回穿梭,搬着红漆雕花的屏风、铺设大红绸缎,将整座宅子装点得如同一座迎亲喜堂。
她目光扫过大厅,看到几个佣人正悬挂红色丝带,一副即将迎来大喜事的模样。
她伸手拦住一个路过的女佣,低声问道:“这是在做什么?”
佣人看了她一眼,露出欣喜的笑容,语气自然得仿佛她该知道这一切:“少爷明天结婚,当然要好好布置一番。”
云闲的身体僵住了,嗓子仿佛被什么堵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少爷?
明天结婚?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大厅正中央——
红色绣金的“囍”字,贴在了正堂中央的位置,鲜艳得刺目。
她猛然想起昨夜老太太的话——
“明天过后,总算能喘口气了。”
云闲的指节不自觉地蜷缩,背脊泛起一层冷汗。
这场婚礼来得太突然了。
新郎是谁,她心知肚明,可新娘……呢?
谁是新娘?
她强压下心头的不安,不动声色地四处打听,从佣人的零碎言语中拼凑出一个诡异的结论——
这个新娘,就像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姓甚名谁?什么时候定下的亲事?谁家送来的姑娘?
没有人能说清。
厨房里忙着备宴的厨子只知明日有喜事,却从未听人提及新娘的姓名;老佣人对婚礼细节安排得井井有条,唯独避开了新娘的事情;就连负责布置婚房的女佣,也只是按照老太太的吩咐行事,不敢多问半句。
“新娘……当然是老太太亲自选的。”
“少爷的婚事,老太太很早之前就定下了。”
整个张宅上上下下,都像是默认了这场婚礼的合理性,没人质疑,没人询问。
张家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深夜,才终于安静下来。
云闲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轻敲着被面,眼神沉沉。
这场婚礼透着古怪,可她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
思绪像一团剪不断的乱麻,在脑海里盘旋,怎么也理不出头绪。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可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却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
时间一点点流逝,屋外万籁俱寂,夜色沉沉压下,一直到窗外露出鱼肚白,她仍未能入眠。
天色刚亮,张家便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喜庆之中。
鲜红的灯笼高挂,红色的绸布铺满了整个厅堂,屋檐下垂着象征吉兆的中国结,地面上撒满了红彤彤的喜字剪纸,就连空气中,都弥漫着燃香和喜烛混合的味道。
可是——
明明是婚礼,却没有任何宾客。
张宅大门紧闭,没有迎亲队伍,没有来往的亲友,整个宅子里,只有张家内部的人在忙碌,像是在按照某种流程进行着婚礼,丝毫没有对外宣扬的意思。
如果说,正常的婚礼是昭告天下的喜事,那么现在的张家,更像是在举行一场……密闭的仪式。
云闲站在二楼回廊,看着这一切,不禁屏住呼吸,攥紧了袖口。
不远处,楼下的红色帷幕缓缓被人掀开,一道身影被簇拥着走进厅堂——
张静宜身穿红色喜服,衣襟上绣着金色蟠龙,头戴金冠,腰束玉带。
这身衣服,衬得他的身形挺拔,让人差点忘了几天之前他还是个漂亮的女孩。
他的举手投足间,透着张家少爷该有的风范,可唯独———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
呆滞,木然,宛如一尊被精心装点的雕像。
张静宜的眼神空洞,像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是这场婚礼的主角,甚至连走路都是被几个佣人搀扶着走来的。
云闲的喉咙有些发干,心底的寒意越发浓重。
这场婚礼……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她的疑问还未得到答案,堂前的司仪已经高声宣布——
“新娘入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