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算 第3章 尸语者

    　　卯时三刻的祠堂弥漫着苦杏仁味。晏清猗跨过门槛时，三叔晏明德正用银刀挑开父亲口中的棉帛。棺椁四周七盏犀角灯摆成北斗状，将尸身照得青白如鬼。

“幺姑娘来得正好。“晏明德刀尖闪过一点幽蓝，“你父亲舌根泛紫，分明是中了牵机……“

话音未落，晏清猗突然夺过蘅芜手中的药杵，重重敲在棺椁东北角的铜兽首上。机关转动的咔嗒声中，尸身竟自行侧翻，露出后背大片青斑——那斑纹形如展翅孔雀，与宗祠树上血衣的图腾如出一辙。

祠堂霎时死寂。晏清猗抚过父亲僵硬的指节，在无名指内侧摸到细微凸起。银针挑破皮肤的刹那，半只金蝉振翅而出，直扑晏明德面门。

“双生蛊！“姑母晏明璃的佛珠突然断裂，“快闭气！金蝉过处……“

已经迟了。那金蝉在晏明德鼻尖炸成金粉，他左耳突然爬出条血红蜈蚣。晏清猗迅速翻开《青囊书》，将父亲枕下的犀角粉撒向空中。粉尘遇血成雾，竟在半空凝出南疆地形图。

“三叔昨夜亥时去过西跨院吧？“她突然用镊子夹起蜈蚣，“这赤练蜈蚣最喜南诏红景天，而西跨院药圃……可是姑母为供奉孔雀明王特意移栽的。“

晏明璃腕间佛珠发出脆响。她身后侍女突然暴起，五指成爪抓向晏清猗咽喉。电光石火间，尸身口中滚出枚玉蝉，蝉翼上“清淮“二字正映着晨光。

“淮……淮儿！“晏明璃的惊呼变了调。那侍女闻声怔住，被蘅芜泼出的雄黄酒浇了满脸。人皮面具剥落的刹那，祠堂响起数声抽气——这张脸竟与晏清猗有七分相似！

地动山摇的轰鸣恰在此刻传来。晏清猗扶住棺椁，看见玉衡山脉腾起的烟尘中，青铜巨轮的齿咬合着朝阳缓缓转动。那是《山河堪舆图》上标记的“天枢轮“，本该深埋在前朝皇陵之下。

“原来如此。“她将玉蝉按进棺椁底部的凹槽，“父亲用双生蛊保住兄长一缕魂魄，是要告诉我……“

机关启动的巨响淹没了后半句话。棺底暗格弹出的铜匣里，整整齐齐码着八十一枚带血铜钱——正是青蚨钱的母钱。而铜钱下的婚书上，母亲的名讳旁赫然写着“南诏圣女阿萝“。

晏明德突然呕出黑血。他脖颈浮现的孔雀纹路与尸斑完美重合，手中银刀当啷落地：“你早知...知我会验尸...“

“三叔可听过'青蚨血引'？“晏清猗将母钱浸入他伤口，“您昨日逼我喝下的那盏茶，此刻该发作了吧？“

祠堂外忽然传来破空声。晏清猗侧身避开冷箭，箭矢却钉穿了铜匣。泛黄的信笺飘落，露出角上皇室专用的蟠龙纹。展开竟是兄长笔迹：“玉衡山腹藏前朝活俑，以圣女血启之……“

惊雷炸响，暴雨再至。晏清猗望向烟尘中的青铜巨轮，忽然记起父亲临终呓语：“他们要把你炼成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