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弈 第九章：云裳初现

    　　银栗蹲在红木妆台上，爪子拨弄着鎏金步摇的流苏。江北枝拎着月华色对襟襦裙的束带，对着铜镜比划了三圈仍不得要领：这带子是要绕到后头还是打个结？

素手突然从屏风后伸出，冰蚕丝缠住她腰间绦带：江姑娘若是求教，该说个请字。祁玦的素问扇挑开湘妃竹帘，目光落在她松散的发髻上，药王谷的侍女竟这般懈怠。

江北枝慌忙拽过披帛遮掩：谷主擅闯女子闺房，传出去怕是要砸了药王谷的招牌。

此乃谷中药庐。祁玦广袖轻挥，妆台上的玉搔头自发绾起青丝，萧宴在正厅候了两盏茶，说要看看江姑娘能梳妆到几时。

菱花镜中映出惊鸿照影。天水碧的齐胸襦裙衬得肌肤胜雪，金丝绣的缠枝莲在烛火下流转暗纹。银栗突然窜上她肩头，异色瞳孔里映着祁玦片刻的凝滞。

谷主莫不是被本姑娘的仙姿玉貌镇住了？她故意转了个圈，披帛拂过香炉带起青烟袅袅。

祁玦的素问扇咔嗒合拢：比初见时的粗布麻衣顺眼些。转身时袖中滑落青瓷瓶，玉肌膏，抹在足踝淤青处。

正厅内，萧宴正擦拭着玄铁剑鞘。环佩叮当声响起时，剑穗上的玉珏当啷撞上案几：你……

怎么？认不出本仙女了？江北枝拎着裙摆跨过门槛，发间金步摇晃出细碎流光，劳王爷久候，不如……哎！

话音未落，曳地裙裾缠住门槛。萧宴下意识伸手去接，却被祁玦的冰蚕丝抢先卷住纤腰。三人跌作一团的刹那，银栗窜上房梁撞落画轴——泛黄的绢帛上，执扇女子眉目与江北枝九分相似，落款却是永昌十七年。

看来江姑娘与萧氏先祖颇有渊源。祁玦的素问扇挑起画轴，连额间花钿都如出一辙。

江北枝揉着发红的手腕：许是画师偷懒，照着美人图随意描摹！余光瞥见题诗时心头微震——那笔锋走势竟与她在古墓拓印的碑文别无二致。

朱雀大街人声鼎沸，江北枝的裙角第五次被银栗叼住才免于沾上泥渍。祁玦的素问扇挡开挤来的货郎：姑娘这莲步轻移，倒像蹒跚学步的稚子。

我们……我们老家女子惯穿短打！她扶正歪斜的帷帽，指间青铜戒突然被摊主的铜器吸住，这是……磁石？

萧宴剑鞘压住欲逃的小贩：市集何时准售玄铁器物？

官爷明鉴！这是前朝星官的遗物……摊主抖如秋叶。

江北枝掏出磁针（伪装成司南）轻触铜器：永昌年间的浑天仪残片？怎么少了天玑枢？

人群忽然骚动，几个眼泛金芒的百姓朝土地庙涌去。银栗窜上酒旗，异瞳映出庙宇腾起的紫雾。祁玦振袖甩出三枚银针：傀儡蛊发作了。

要跟去瞧瞧吗？她提着裙摆跃跃欲试。

萧宴的剑鞘横在身前：穿成这样还想翻墙？

换回短褐便能去？

做梦。

三人立在土地庙飞檐上，江北枝的披帛缠着祁玦手腕才堪堪站稳。手电筒光束穿透瓦缝：神像手里握的不是玉圭！

萧宴剑气破开屋瓦，揽着她跃下的瞬间冷香盈怀：是前朝量天尺。

青铜尺上的星纹与磁针相吸，江北枝指尖刚触及尺身，神像轰然龟裂。银栗撞向供桌，暗格中滚出的玉简刻着：丙申年七月初七，荧惑守心。

巧得很。祁玦的素问扇扫去浮尘，今日恰是七月初七。

手电筒突然熄灭，庙外响起整齐的脚步声。傀儡百姓眼瞳泛起银芒，齐诵：恭迎荧惑归位。

萧宴剑气斩断门闩：从后窗走！

等等！她掰下量天尺碎片，这凹槽能拼成……

祁玦揽住她的腰腾空而起：再耽搁就要当箭靶了！

药王谷凉亭内，江北枝对着青铜残片出神。银栗蜷在砚台旁打盹，尾巴蘸墨在宣纸上划出卦象。

永昌十七年，高祖夜观星象得神女赐《农经》。萧宴剑尖挑起她一缕青丝，江姑娘对此毫无印象？

她拍开剑鞘：许是那神女与我撞了脸！

祁玦的素问扇展开星图：更奇的是，高祖陵寝壁画上的神女，戴着同样的青铜螭纹戒。

江北枝下意识摩挲指环：这是……这是祈福用的古器！

银栗突然窜上星晷，爪子拨动璇玑玉衡。月光穿透青铜刻度，在地上投出卦象。手电筒光束扫过卦眼，青砖缝隙里嵌着半枚玉珏——纹路竟与她工具包里的磁铁严丝合缝。

谷主！百姓们往寒潭去了！药童惊慌来报，说要为天女濯尘！

月色映着寒潭雾气，数十傀儡跪在岸边诵经。江北枝的襦裙被银栗扯住，转头撞见祁玦凝重的神色：潭底沉着前朝祭鼎。

萧宴剑气劈开水面，青铜鼎浮出的刹那，指南针疯狂旋转。手电筒光束穿透鼎身，铭文间赫然嵌着磁铁碎屑——与她工具包里的物件如出一辙。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