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实 第十章

    　　第十二节

从第二天开始，工作组的工作步入了正轨。上午下村入户搞调查，中午小餐厅就餐，下午打牌、喝茶聊天、睡觉，晚上神仙在人间吃喝。

上午、中午、下午、晚上，就这样周而复始一个月，没什么变化。要说变化也有，就是后半个月的上午下村入户取消了，改成了与下午差不多的工作内容，就是喝茶、打牌、聊天。

都一个月了，也该出结论了，可这个结论怎么下呢？工作组的同志们又争论了三天。你想想，一位年过九旬的老人，她的子女也不是小岁数了，可以说是老的老，死的死。倒是有几个年龄小一点儿的，可是去了外地打工，人影都见不到，清官难断家务事呀！就是联系上，人都过世了，又能怎么样呢？

可是，既然出了问题，就要有人负责，谁都不处理，得过且过，对上级无法交代。最后，组长、副组长与巫镇的书记、镇长碰了个头，商定就处理分管民政工作的程副镇长和主管民政工作的民政助理。

处理的力度还挺大，给程副镇长一个严重警告、调离原单位；给了民政助理一个撤职处分。这样的处理结果足够重，也算是给社会、给媒体一个满意的交待了。当然，媒体那边还要疏通一下关系，花点儿银子，反成不是从个人的腰包掏。

等社会关注度降下来，程副镇长去了城关镇还是程副镇长；民政助理摇身一变成了镇团委书记。巫镇的副镇长与城关镇的没法比，虽说是平级，也应算是变相提拔，毕竟人家程副镇长还背着一个严重警告处分哩，算是扯平。民政助理与团委书记相比，虽说是财权大一点儿，可是在组织前途上不如团委书记。团委书记可以列席同级的党委会议，也是首选的进党委班子的后备干部。镇团委书记，也被称作第一助理，在中层排名中居首位，所以说，黑锅不是白背的。

发生这件事的时候，单杏还没有分配到巫镇，她还在县城上农校。但她听人说过这事儿，过世的这位老太太真够能生的，可是质量没把好关，这么多子女就不如牛老太太的一个儿媳妇王小青。

单杏知道，她在王小青手里夺不走牛忠，她现在也不想夺走牛忠，因为这是个买一赠一的买卖，划不来。先不说牛忠的妻儿，最起码牛忠的老娘会跟着牛忠，这却是单杏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事情。

你的我的新中国的！爱一个人、想和一个人共同生活，就非得采用婚姻这种形式吗？有很多人，终身未婚，不一样活得风风光光。单杏这孩子怎么能这样想呢？难道单杏也和黄老太一样，也变态了吗？其实不是，单杏掉进了牛忠设的局里，单杏甘愿成为这个陷阱里的猎物，是的，心甘情愿的！

那是一个仲夏的周六，午饭过后，镇政府大院里的脱产干部们打理好行装，陆续回家了，直到下周一才会返回镇上。大院里只剩下几个留守值班的，悠闲地瞎转悠。

“单杏还没走呀？”一个留守值班的没话搭讪三句。

“等褥子晒干再走，洒上水了。”单杏说。

原本炽热的太阳即将西落，也显得有气无力，把仅有的桔色光芒洒在了镇政府的西墙山上。整个大院看不到一个人，单杏晾晒的褥子也不见了，估计是单杏收到屋里回家了。

值班人员，多数在党政办看电视，酒鬼老杨、财所林会计去了食堂，与忙碌的厨师老李聊天。老杨嗜酒如命，林会计也爱喝两口，他俩是酒友，没事就找在一块。林会计有点儿小权力，也爱喝两盅，巫镇人就给林会计编了一段顺口溜，叫：上午明白不工作，下午工作不明白，走路拐弯儿，撒尿画圈儿。喝高了，站不稳，撒尿的时候画弧形，这是喝酒的男人都经历过的事情，说画出了一个圆圈，那就有点儿夸张了。

林会计与老杨是酒友，上次二人值班，带班领导是副书记臧士穹。这位领导小气，没管酒。酒鬼老杨在食堂草草地吃了晚饭，就回屋休息了。他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就像是丢了什么东西，于是就从床上爬起来，去找林会计了。

林会计还没有睡，一个人在屋里看电视，老杨推门进来，说：“林会计，有酒吗？”

林会计指了指床底下，说：“洛北大曲，破瓶的。”

老杨过去从床下掏出那半瓶洛北大曲，又问林会计：“有酒肴吗？”

“没有。”林会计回答。

“你这么大个预算外会计，连个酒肴也没有！”老杨一边挖苦着林会计，一边在屋子里四处寻找下酒菜。

功夫不负有心人，老杨找到了，是在窗台罐头瓶盖上的一块水萝卜咸菜。这块干巴咸菜上结晶出一层白色粉末，那应该是盐，看来是放在那里已经有天数了。

酒鬼老杨把这块干巴得发皱的水萝卜咸菜放在快餐杯里，倒上热水，泡了泡，然后捞出来，放在快餐杯盖上，这就是今晚他们两人的下酒菜了。

林会计也没闲着，他已经刷好了酒壶、酒杯，热上了酒。酒壶不大，酒杯更小，比成年人的拇指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