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实 第六章

    　　第七节

小骡驹的出现惊扰了南跨院的鸡、鸭、鹅和一群波尔山羊，还有拴在隔离墙以北枣树杆上的黑狗，一时间，鸡鸣狗叫乱成了一团。小骡驹于是放弃了这次户外活动，回到了妈妈的身边。

这时，北屋西首的房门打开，走出了一体态佝偻的中年农妇。她穿着朴素，女人们最讨厌的皱纹悄悄地爬上她那消瘦而又蜡黄的脸。

“妈，煮饺子吧，我饿了！”三牛对着那个女人喊。单杏开始没敢相信这是牛忠的妻子，三牛的一声叫喊，才让单杏确定这就是牛忠的太太，她看上去要比牛镇长大十岁。于是就说：“婶子你好！”

“好！”又对牛忠说：“快让客人进屋坐，我这就去煮，一会儿就熟。”

牛忠家的正房共五间，西首两间住的是牛忠的母亲，一位瘫痪在床的老太太；东首三间供牛忠夫妻和三个孩子生活起居。牛忠和单杏没有去东屋，而是先去了西屋，看望老太太。

老太太躺在床上，床旁边的条桌上放着还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碗里还剩下两个半水饺，是的，是两个半；碗旁的碟子里还有剩下的蒜泥，是的，是蒜泥，因为屋子里笼罩着浓浓的蒜味儿。

单杏上前打招呼：“奶奶好！”

“好，好，奶奶个腚的，好的都爬不起来了！”老太太嘴上说着，眼神儿却没朝着单杏。她侧了侧身子，用手整理了一下枕头，对牛忠说：“你说说你媳妇，捣的蒜泥又酸又辣！”然后又“哈、哈”了两下气，来佐证蒜泥确实辣着了她那张尊贵的嘴。

“娘啊，你就迁就着点儿吧！小青喂完了你，还要照顾三个孩子。家里养的，地里种的，全靠她自己，她已经够累的了！”牛忠责备着母亲。

“行啦，行啦，不说啦，人老万人嫌，媳妇比娘近呀！”老太太边说，边把身子转过去，背对着牛忠。

牛忠和单杏走出老太太的房间，来到东首的屋里。这是个里外间，里屋一间，摆放着单人床、上下铺，还有桌椅，桌子上放着课本，很明显，这是三个孩子的卧室；外屋是两间，正对着门的是一张八仙桌子，两旁各有一把椅子。双人床靠着东山墙，上面放着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屋子中央支起一张折叠圆桌，圆桌上摆放着碗、碟子、筷子；圆桌的周围是一圈塑料凳子。也就是说，准备工作都已做好，只要水饺一熟，马上就可以开吃。从屋子的每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出，牛忠的媳妇，这个叫王小青的丑女人，是个干净利索的妇女。

王小青端进了新煮好的水饺。牛忠对着里屋喊：“黑牛小队长，把队伍带出来，吃水饺了！”这时的兄弟仨正在里屋看动画片，没来得及关电视，就鱼贯而出，围在桌旁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三位大人也坐下，开始享用王小青忙活了一上午的劳动成果。单杏拿起筷子，蘸着蒜泥没吃两个，就听到老太太狼一般的叫声：“我拉屎，快点！快点！”王小青急忙放下筷子，去了老太太的房间。

单杏问：“牛镇长，刚才你喊‘黑牛小队长’，什么意思？”

“后院邻居给起的外号，说我这仨孩子是黑牛小分队，老大是小队长，我是大队副。”牛忠解释着。

单杏听了噗嗤一声，几乎笑呛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能给外人讲呢？可她还没意识到，这个黑牛小分队即将增加两名新成员，也就是后来由她亲自生下的段壮壮，还有她的同事吴丽丽生的罗宗。

吃完午饭，王小青说：“你俩去那边喝水吧，我收拾一下碗筷。”单杏想帮她，她不让，单杏也就没有再坚持。因为她确实没有干过家务，她在家的生活起居都有父母料理，就是家里的油瓶子倒了，她也不待扶的。直到现在，她还把穿脏的衣服打包带回家，让妈妈洗。

这时牛忠已坐在八仙桌东侧的椅子上，抱着罐头瓶子改装的大茶杯，吜喽、吜喽地喝着水。那叫喝水？那简直就是饮水！

王小青已经收拾完餐具，给牛去饮水了。当地人把牛喝水称作饮牛，就是用一个能盛二三十斤水的铁桶，灌上凉水，再掺点儿热的，用手试一试温度，正好。于是就提到院子里，再把牛牵出来饮水。牛的生活也很讲究，草料是在牛棚里咪西，饮水却要到院子里。

往往这时候，小牛犊子也过来瞎凑热闹，它把嘴巴抢先于妈妈放进水里，“噗、噗、噗······”，它打了几个响鼻离开了，似乎在说：“不好喝！”

牛妈妈用鼻子闻了闻桶里的水，然后又用它那双圆圆的大牛眼环视了一下水桶，就伸着牛脖子在那里发呆。

王小青明白，那不是发呆，那是抗议，似乎在说：“忘了放麸皮了！”

王小青小声嘟喽着：“真把你给惯坏了，要不是看你这段日子上火，渴上你几天，你就不犟了。”

王小青从草料间里端来一个瓢，瓢里盛着多半瓢麸皮。她在水桶上抖动着手腕，部分麸皮散落在铁桶的水面上，牛这才低头喝了起来。等王小青把瓢里的麸皮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