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妖者 第一章 老先生（上）

    　　不知何时起的雨，竟能遮住那颗太阳。

行客倚靠半晌，无奈拎起杌子落座门庭，并用粗布敲打起身上雨水。而一旁漂浮的竹篓子口径向外，时刻对准雨中那位古怪的老先生。

是，与匆忙过往的行人相比，老人显得格格不入，特别是那副斜眉棱眼，还保持着令人骨寒的笑容，李子冬越看越觉得瘆人。

“吾以帝身，起空明真神，遂如昭昭之愿，惩辅遑遑之灵，夺......”

竹篓名唤空明乾坤钵，最善捉拿灵魂虚物，是先父留给李子冬为数不多的宝贝，他一直用到现在。就在刚刚，遇到老人的那一刻起，空明咒便在心中默念不断，直至融合显现帝身之能。

突然，客栈小二儿出声竟打断了行客施法。

普普通通的小二儿，不懂修道，自然无法感受天地灵气。但他跟随师父游历多年，见面不少异士，异士们都爱自言自语，且吹起牛来比醉汉更要张狂。好比眼前，不知自己的礼貌哪里开罪了客人，客人恼怒、狰狞，似要吃人一般，真像个妖怪。

“怎么回事，失灵了？”

“老东西，险些坑害于我！”

“嗯......是你破了本帝的心镜状态，你是何人？”

小二儿白眼一翻，心里暗道：本帝？又一个自称本帝的，这些人若非修坏了脑子，便是走火入魔，啊算了算了，都差不多，哎呦我的宝贝，怎么被一个邋遢汉抱在怀里！

“嘿嘿，您从哪儿来，可是要进城做买卖？”答非所问，后者却不以为意。

李子冬这身打扮，任谁猜测都会说是“地方人”。那些依靠本领挖土罐子维持生计的家伙，个个身怀绝技、手段不俗，极少数甚至存在悠久传承。

“怎么，瞧上我这宝贝了？”

“我记得果儿村还有不少，走，带你瞅瞅？”

小二儿磨蹭着下巴，重新审视行客。

前几日，许多官人都在讨论南山那边的怪事，说山顶有一老道现身做法，引下接天水浇灌了一棵神树，树上生花，结出不少奇珍。

要说老道是何人物，只怕没人讲得清楚，不过外界知晓他是一具灵魂，身无定形、飘渺虚幻。

再往后便有“山南血战”一事传出。据说神树自行脱落一宝贝，刚好掉进果儿村，紧接有强者纷沓，想见识此光团的真实模样。可谁知，他们都被一个蒙面修道士送回了老家。

小二儿有些后怕，万一身前这位就是那练家子，白给八九条命都不够自己嚯嚯呢。但可笑的是，他居然真把竹篓当成了宝贝。

“客，这个......”

“接着，来碗清面，少添些水！”

小二儿攥紧两块碎银，心里乐呵的同时感到庆幸，得亏钱主脾气好，不会跟下等人太计较。

“好嘞，您歇着，咱这就去。”

行客原地盘腿，欣赏起客栈外的秋雨，不温不凉、淅淅沥沥。而雨中那位老先生依旧正面男人，没有逃，倒像反过来监视他的举动，脸上笑容不曾改变。

“先生当真好身子，若是换做寻常老汉，只怕要染上湿气喽！”

忽然，风雨加骤，外面直立的旗杆都被折了腰，行客吓得回缩半截身子，并对着雨中老人破口大骂，那声音有传递三四里远。

“狗屁老道，莫以为爷爷怕你......”

“您的清面。”小二儿佩服男人口活，站在身后好一会儿，也跟着学会不少新鲜话。

“喏，给你师父，告诉他烈花酒装满。”

“烈花酒......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东西，难道师父又背着我藏......”少年呢喃道。

雨渐渐缓了下来，又有阳光拨乱云层，散开至各个角落，照亮水中的清浊。行客觉得刺眼，既然面碗已经见底，便不费时间再做停留，他起身背上竹篓，并呼唤远处的老先生一起上路。

“客，剩下的钱......”

“留着下次住店，顺便帮我转告店家，有事没事别瞎跑，不然还得费劲找人！”

目送行客远去，小二儿赶忙跑向后厨，那里有一位正在挥刀的老师傅。

“哼，这家伙真是狗鼻子，不管老夫藏到哪儿，都要被他给扒拉出来，气煞我也！”

“怎么，师父认识他？”

“不认识！不认识！我呸，摊上这么个妖怪，算我倒了八辈子大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