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出游狼 第三十一章——长生天路

    　　万里荷池昏暗的林间小道上，一个穿着草鞋衣衫褴褛的男孩拖着一把长刀晃晃悠悠地走着，满是豁口的刀刃偶尔磕着石子。

“叮！”

每当这清脆的声音响起，树林里窸窸窣窣的响动便会安静几分，但不消多时又于草木的阴影中探出头脚，伏伺在这一人一刀的周围。

男孩倒是安之若素，依旧用那充盈着孤独与冷漠的眼神四处搜索着。若是还多有半分体力，他定当把刀扛着，绝不会将其拖在地上糟蹋。

但为了埋葬了自己手中长刀原本的主人，他刨了半天土坑费了不少力气，加上饥肠辘辘，脚步都有些虚浮，再多有余力，也该用在使刀活命上，人的命总比刀重。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能在这林间找到一把勉强能用的刀鞘，他之前可是听说有不少兵死在这里。

何去何从本是大人该考虑的问题，可男孩没有大人了，他一边低头寻找刀鞘，一边认真想着用这把刀去杀些什么才能让自己度过今日以及往后的夜，又该杀多久才能让自己变成大人。

分神之际，他已走到一片陌生的林地，断断续续的哭声传到耳边，在这阴暗幽森的林间，好不渗人。

他抬起视线，心头一紧，眼中的阴霾里破出热切的光。

林间草地上繁花盛茂，同样破破烂烂的背影跪坐在一个小土包前，身旁的地上插着一把沾满泥的鞘。

这样的场景男孩已亲身经历过好几次，他知道那悲伤的滋味，也知道那悲伤会持续多久，于是倚着树干做好了耐心等待的准备，但哭声却很快就戛然而止。

那背影站起来转过身，眼神忙碌，像是不经意间看到愣在原地孤狼般的男孩与那把满是豁口的刀。

“要试试吗？没准刚好是一对。”脸蛋干净的男孩随即举起自己的鞘，毫不在意地用手抹掉上面的泥，穿透树冠的光落在他身上，只见他满脸是泪，满嘴是笑，满眼希望，干净的不像话。

迷途的男孩有些不知所措，他想着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前一刻还在地狱里恸哭，这一刻却像太阳般照耀，他不自觉地靠过去，脸上的冰雪逐渐消融。

“最后只剩我一人，我哭过后竟莫明觉得从未有过的舒坦畅快。”罗凌把被子卷在身上，顺势趴在一旁，把头埋着，满脸煦愉。

深夜里，两颗心脏在敲击着各自的胸膛，不久之后，两段呼吸渐渐呈现同一个起伏。

“我当时还以为你是强颜欢笑，没想到你是真的开心。”刘恚看着身旁裹得严严实实的“大虫子”，他把冷手塞进那裹不住的脖缝里，那“大虫子”被冻得立马缩起头，把那手夹得死死的。

真暖和！跟个火炉似的！沐浴在明光火纹的光辉之中，冬夜中耳边毫无防备的鼻息让他也彻底放松下来。

在二人相遇之前，刘恚从没遇到过像罗凌这样的人，他就像是太阳，总是带着永不熄灭的希望，刘恚一直以为这是来自于他的乐观与豁达，今日才得知实际上它是为新生与自由而光芒万丈。

但于他而言，这没什么好计较的，无论阳光因何照耀，它总能驱散黑暗，无论希望来自何方，它总能温暖人心，乱世之中整天想着怎么活着就已经颇耗心力，能找到一个合得来的人已实属万幸，哪还愿意在这之上去深究什么个中缘由。

“弟妹的早夭一直都是我的遗憾，他们与我最为相近，我时常会想如果他们和我一样活了下来，会不会也同我一样去憎恨，或是他们最终选择原谅，我大概也会背负起他们的那份不甘活着，直到整个人被仇恨烧成灰烬。”他仍无睡意，便与罗凌闲聊起来。

“早夭不过是未来的无限可能都消失了，提早迎来了与芸芸众生一样的结局。但无限的可能中自然也包含不幸，你要是为他们还没过上好日子就夭亡感到遗憾，也该为他们不用经历各种困苦痛楚而感到庆幸，”罗凌懒懒地说着毫无人情味的话。

“毕竟千般世人，万般奈何。”

“我知道，乱世里哪有什么好日子，没遇到你之前，我也这么认定了。”

“怎么着？遇上我，好日子就来了？”他得意洋洋地。

当然不是，不过有这么一个人能与自己一起，感觉什么日子都能过下去，刘恚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是另一套言辞，他突然在那健硕的轮廓上狠狠捏了一把。

“是啊！所以我得时时刻刻抓着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不然你跑了，我指不定会变成什么鬼样子。”

罗凌也不避开，任他胡来。“什么没心没肺！我那叫率性洒脱，哭的时候是真伤心，笑也是实实在在的高兴，不过就是宽解的快，我一个活人难不成还得为死人伤心难过一辈子？”

“宽解的快？”刘恚与他四目相对，探进去的手不安分起来，“那我们要不再——来场摔跤？”

“大虫子”蜷起身将那手压在身下，眼神严肃严肃起来，两人距离如此之近，鼻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