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与虚空的风行漫记 第二十一章 保险箱

    　　在一个下沉的气泡之中。轻盈又稳定，仿佛是一台精密的机械一般。山姆现在面对的是一个最难以回答的问题。微微反光的内壁之上，模糊倒映的那张脸，最熟悉的一张脸，只是灵魂，还是灵肉合一的本尊。依然是独臂，灵魂也会残疾吗？斗篷仍然缠在原处，已经变得松垮，更像是一条围巾。玛可斯不知所踪。这个气泡应该是在水中，上下左右无尽的水。不知是什么发出的莹莹光辉，让山姆得以窥视这份神秘与深邃。没有传说中的生物相伴，取而代之的是绝对的空旷，任何运动的事物都没有。此时此刻，他正缓缓沉入言语难以形容的暗蓝深渊。恐惧却被遗忘，只剩下叹为观止。

山姆回忆袭击自己和玛可斯东西，斟酌自己现在的处境，觉得茫然且困惑。他很少有这样的感受。与绝影的混乱空间不同，他完全无法走动。如果这依然是梦境的话，他不介意请下一间客栈中的所有人喝一杯。山姆索性盘腿坐下，一边欣赏壮绝的景色，一边听天由命。夜灵在上，这感觉比被一千个守卫追杀还要不爽。

下方出现了一个光点，在深渊的极远之处。气泡缓缓下沉，也许冥府的班车就是这样的，只是没人有机会讲述罢了。最后的归宿，向终焉的旅者发出召唤。许久许久之后，气泡似乎接近了“海床”，水体变得黑暗，而那个小点已然化作一片光的原野。很柔和，毫不炫目。山姆甚至觉得这光会托起渺小的泡泡，让自己能升回“海面”，如果那真的存在的话。气泡投入这片原野的怀抱，与它融为一体。

“抱歉，为了确保你不被烤熟，我采用了一个……呃……特殊的流程。”

见过大世面确实是有好处。山姆一瞬间就从奇幻的旅程中清醒过来。玛可斯已经将挎包背在了肩上。二人站在一间奇异的大厅中央。

“道标归还只能作用于我自己。怎么样？有哪儿不舒服？”

山姆发觉包裹着自己的事物并不是空气。微微的阻力，特殊的质感，如同流水一般。做为一个有二十多年资历的陆地生物，他不敢呼吸。而对面毫无防护的玛可斯还在与他对话。

“没事儿，一会儿你就习惯了。放心，这不会弄湿你的斗篷，连上面的灰尘都不会带走一粒的。”玛可斯笑道。声音清晰且不刺耳，听上去很舒服。

没有任何缝隙，液体充满房间的每一寸细微的空间。山姆的水性很好，但这并不是水。他感觉身体确实变轻了，但灵活度却没有受到多少影响。淹死的恐惧可以轻易让普通人发狂，但那毫无意义。压抑住本能的挣扎并不能改变生理的极限，他的口鼻开始溢出气泡。它们和衣物上散落的气泡混合在一起，被某种力量吸引，如袖珍的星河一般，流入一个奇怪的装置。

终于……。奇怪的感觉。不痛苦，更不会致命。

“欢迎来到我家。我的‘保险箱’。多元宇宙最安全的地方。”玛可斯摊开双手。

这个房间很大，宽度至少五十尺，看起来像是一个正方体。所有表面都是一种类似黄铜的材质。墙壁和高耸的天花板被划分成一个个一尺左右的方格，每一个都随着一层层的方形纹理向外凸起，最后形成一个巴掌大小的“平台”，就像小型的坟丘一般。它们被打磨得完美无缺，每一个都散发着光晕，合力将整个房间变得明亮。这令人昏昏欲睡的光亮能够让人看清衣物上最细微的针脚。房间内的陈设山姆一个也不认识。类似黄铜的材质，复杂精密，质感十足。没有一件是家具。在正中央的地方，放置着一个明亮的光球。

多元宇宙最安全的地方？！山姆靠近玛可斯，用一样的动作将匕首搭在他的锁骨上。对方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没错，多元宇宙最安全的地方。现在也是。我已经确认过了。”他笑呵呵地看着山姆的脸。

虽然对方示意自己坐下，但是这里并没有椅子。山姆犹豫了一阵，盘腿坐在地板上。这不费一丝一毫的力量。地板光滑如镜，却如同丝绒一样的柔软，并且感觉不出压力造成的凹陷，只能用神奇来形容。它和周围代替空气的液体一样，有着最令人舒适的温度。玛可斯本人干脆侧躺在地上，用手肘支撑着头颈。在如此神秘的环境之中，这并不能让人感觉到无礼，只是有些奇怪罢了。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他究竟要干什么？山姆思索着。

“你得先证明这不是梦境或者幻觉。”山姆谨慎地和眼前的怪人沟通。

“这可太难了，超乎你想象的难。我办不到。”

他仰面朝天，从挎包里拿出一张原稿，举到自己和天花板之间，悉心地端详着。“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看点别的东西。”

山姆现在实在是没有心情读连环画，他大约有一百万个问题。

“你想回家的话，可能还得等上一阵。”玛可斯说道。“你觉得我们现在在哪里？离伊利斯有多远？”

“很远很远。”既然对方这么问的话，答案基本上就是这样。

“很远……是多远？”玛可斯念念有词，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