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章算 第6章 罗睺劫

    　　戌时的血月悬在玉衡山裂口，像被青铜巨轮碾碎的眼珠。晏清猗的翡翠镯碎片扎进掌心，血珠顺着浑天仪凹槽爬行，在二十八宿间勾出妖异的南疆星图。

“猗娘……“青铜棺中爬出的女子伸出手，鎏金护甲蹭过她颈侧，“十年了，阿娘终于等到……“

淬毒的匕首刺入肩胛时，晏清清猗嗅到匕首上熟悉的沉水香——与姑母佛堂的香料如出一辙。她反手扣住对方腕间命门，触到的却是冰冷坚硬的青铜骨骼。

“活俑！“她借力后翻，扯落女子半边面皮。人皮下的青铜机关咔咔转动，露出镶嵌在颧骨处的玉蝉——与父亲遗骸口中的信物同出一脉。

暗卫的箭雨就在这时倾泻而下。晏清猗旋身躲进祭坛日晷阴影，箭簇钉在晷面激起火花。火花点燃晷盘积存的磷粉，竟在空中映出完整的《山河堪舆图》。

“原来要血月映星火才能现形。“她割破指尖在晷盘书写梵文，鲜血渗入处，玉衡山腹传来齿轮咬合的轰鸣。九根青铜柱破土而出，柱面浮雕正是《蛊经》记载的九大禁术。

晏明璃的尖笑刺破夜空：“好侄女，可知这些铜柱用的什么铸？“她撕开衣袖，露出与活俑相同的青铜臂骨，“你兄长在南疆战场流的血，正好浇了三千斤铜汁！“

蘅芜突然惨叫。她手中的火把照亮最近铜柱——那上面密密麻麻嵌着人齿，拼出晏清猗的生辰八字。更可怖的是，齿缝间还粘着南疆特产的紫金粟，那是兄长出征前夜，特意为她熬粥用的贡米。

“阿兄……“晏清猗按住心口发烫的孔雀纹。铜柱突然射出铁链缠住她四肢，锁扣处的倒刺正对应九大要穴。剧痛中她看见血月沉入天枢轮缺口，轮心琉璃罩轰然炸裂。

晏清淮的战甲在月光下泛起磷火。当那支青铜算筹从甲胄心口升起时，晏清猗终于看清筹身刻着的微雕——景元六年春，母亲怀抱两个女婴站在青铜棺前，棺中躺着与父亲容貌相同的男子。

“双生子的不是我们。“她咳出黑血，任由铁链将自己拽向铜柱，“父亲和叔父才是……“

浑天仪突然爆出强光。晏清猗腕间残留的翡翠镯碎片飞向仪盘，与战甲中的算筹形成三角阵势。玉衡山裂谷中升起百丈青铜树，枝桠间悬挂的却不是果实，而是无数具身披晏氏服饰的干尸。

“他们不是暴毙。“晏清猗望着干尸颈间的孔雀纹烙痕，“是成了活祭品！“

暗卫首领突然暴起，弯刀劈向青铜树主干。树身流出的却不是树汁，而是泛着荧光的血水——与晏清猗腕间滴落的血相遇时，竟在空中凝成南诏文字：圣女归位。

地脉开始逆转。晏清猗感觉血液在倒流，锁骨处的孔雀纹爬上脖颈。当纹路蔓延至眼尾时，她看见的再不是人间景象：十万阴兵列阵青铜树下，为首者银甲白袍，转身却是晏清淮沾满血的脸。

“阿兄……你才是守陵人？“

回答她的是山崩地裂的巨响。青铜树顶端的金乌雕像突然睁眼，口中吐出裹着火焰的《璇玑图》真卷。图卷过处，活俑尽数跪拜，连晏明璃的青铜臂骨都发出战栗的嗡鸣。

“原来如此。“晏清猗挣断铁链，任逆流的血浸透璇玑图，“玉衡山是前朝炼魂鼎，晏氏血脉皆是引子……“

她跃上金乌雕像的瞬间，浑天仪四分五裂。仪盘碎片在空中拼出紫微垣星图，本该是帝星的位置，赫然悬着她的命宫。